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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香冈



   我要往没药山和乳香冈去,直等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回来。(雅歌4:6)

   我们最亲爱的主耶稣,曾甘心乐意地饮尽那苦杯。他迫切地说:"我要往没药山和乳香冈去",直到天破晓,黑影飞去,他要回来迎娶祂美丽忠贞的新妇。

   一代又一代地过去,天仍留他,尚未归来。在地上苦苦等候他的圣徒们,为了持守对他们良人的忠贞,也一位位地走上了往没药山和乳香冈去的道路--一去再没有回头。

   他们的道路虽然艰难,却没有怨声;他们身上所负的轭虽然沉重,却靠主力上加力;有时也许在百般的试炼中暂时忧愁(彼前1:6),但一想到天城的荣耀,就能仰天歌唱;有时四面受敌,被压太重,力不能胜,陷于死地,却因基督复活的大能,仍旧活着,并在各样的大争战中,把福音的种籽四处散播。

   有许多人已经打完了那当打的仗,守住了所信的真道,跑完了十字架血泪的路程(提后4:7)。他们已经安息,进入荣耀,得了主无限的安慰与赏赐。

   本书的主人公蒋贻庆与他的一家,正是在十字架的火炼之中流露出了基督复活生命的馨香。

  祷告:

   配受永远敬拜、颂赞的天父,愿你的名得荣耀!因为你在基督里拣选了我们,预定我们得你儿子的名分。你不但救赎了我们,还要带我们进你那不可测度的荣耀里去。

   主啊,我们赞美你!求你祝福这本书,使它发出基督复活的香气来,使你的名得荣耀。求你祝福它的每一位读者,使他们因遇见荣耀的主耶稣而得拯救、蒙恩典、被复兴。

   愿天地间一切的荣耀、颂赞都归给你!

   奉主耶稣基督的圣名祷告,阿们。

《乳香冈》执笔者
2002
9月于浙江

  说明:

   中国大陆圣徒见证事工部出版的《没药山》第20章和21章中记述的胡振庆弟兄的十架道路同伴--先他为主殉道的蒋贤清弟兄,即《乳香冈》的主人公蒋贻庆弟兄。







   “殉道者的血,就是福音的种籽。”这是福音发展的历史可以证明的。

   主的福音当前在中国这样的复兴,与几十年来为主殉道、为主受苦的无数圣徒们的见证,不是没有关系的。历史证明,何处圣徒受迫害愈重,何处福音就特别兴旺。中国大陆舟山群岛一带福音的复兴,就是一极为生动的见证。

   《没药山》的主角及其同工所受的苦、所流的泪及所流的血,给那些岛屿带来了生命的活力,以致教会出现今天的兴旺景象。

   这本《乳香冈》所介绍的就是海岛一位为主受苦至终殉道的主仆人──蒋贻庆老弟兄和他的家庭为主道受迫害的历程。他是胡振庆老伯的亲密同工;在那浩劫的年代,他们是十架道路上的良好同伴。为了信仰,为了福音,为了基督,宁愿受苦牺牲,也不把自己的性命看为宝贵﹐就这样踏着血迹回天家去了﹗而他们的血迹却留下了福音的生命种籽,直到今天,果然结出了丰硕的籽粒(12:24)

   祈求神使用这本见证(还有许多像这样有美好见证的著作)给更多信徒带来心灵的复兴,也给教会带来更大的复兴,好兴起更多的福音战士,高举福音旗帜,尽快地把福音传遍地极,尤其中华大地,好使被预定得永生的人(尤其同胞们)都能早日进入神的国﹐以促恩主耶稣早日降临。

慕圣
2002.9.25.
于沪

1


   圣灵说:“是的,他们息了自己的劳苦,作工的果效也随着他们。”(启示录14:13)

   主后1973年,主仆蒋贻庆弟兄在狱中为主殉道,此后一直无处掩埋尸骨,二十多年孤单栖于荒山之中,仅有一棵青松、一块长石为证。

   直到主后2001年腊月23日,才有几位弟兄一同将主仆的骨灰从荒山移到立墓之处。他们站在墓旁,竖起崭新的墓碑。他们中有外埠来的长辈,有镇海、普陀的肢体,有神仆人的儿孙,还有几位青年。四围青山肃立,注视着这位一生血泪斑斑、奔跑十架路程的神的孩子进入安息;岛外凛冽的海风吹过,仿佛一再讲述许多感人肺腑的悲壮往事。

   神的仆人虽然已经永远进入他的安息,卸下了在世所有的劳苦,但那殉道之血所浇灌出来的生命的种籽,却不断发芽、滋长不止,"作工的果效也随着他们。"这果效的价值一直要到永世里才能完全为人所认识,正像墓碑上刻着的一句诗歌所说:

当念果实未生时,
就有麦种死在先。

   现在,我们就要顺着蒋贻庆弟兄为主所结的累累果实,回溯到他生前与主同行的历程中去。




2


   司提反说:“诸位父兄请听!当日我们的祖宗亚伯拉罕在米所波大米还未住哈兰的时候,荣耀的神向他显现,对他说:‘你要离开本地和亲族,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方去。’”(使徒行传7:2-3)

   蒋贻庆出生在一个不信主的家庭,父亲与母亲都是拜偶像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熏陶下,他从年轻时起就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佛教徒。他要得到心灵的平安、来世的超度,就下工夫。每到初一、十五的日子,他总是要吃素的(据说这样做是为了将来可以上西天极乐世界)

   那时他虽然信佛,却是虾峙岛上的风流人物,能说会道,上层下层都吃得开。后来,他与陈梅兰女士结婚----就是后来与他一生同行十架窄路的姐妹。不幸的是,他们的孩子一直无法养成。虽然蒋贻庆愈发热心虔诚地膜拜偶像,仍是无济于事。

   他婚后一直到外面浪荡。他常常担着铜匠担子出去几天,然后把挣来的钱买各种食物,把他的亲朋好友都叫来吃喝快乐。吃喝完了,他就再出去,从来不为家里打算如何度日。

   然而,神早已在母腹中拣选了他作自己的器皿,要借着这个器皿把神的大能传与后代。到了时候满足的日子,神就将他从“迦勒底的吾珥”(11:31)----大河那边事奉偶像之地召了出来。

   30岁那年,蒋贻庆来到六横岛作船桨工。他的师傅王阿根正是岛上教会的一位负责弟兄。一天中午,他被师傅带到家中吃饭,正巧碰上吃素的日子。

   王师母对他说:“小蒋,今天我奉耶稣的名,给你开荤。”

   “耶稣?这是洋教啊!”

   “耶稣是救人灵魂的真神。你从今以后不要再拜那些假神了。”

   那一天,蒋贻庆在王师傅家开了荤,并接受了主耶稣。他找到了在佛教里从未得到过的喜乐与平安,从此立志要跟随主耶稣。

   不久,在小沙铺一次由宁波江斌桥的郭传诚姑娘(英国宣教士)主领的奋兴会上,蒋贻庆经历了重生的恩典。他得着了主的生命,回到家中,心因喜乐满溢似要破裂一般。他抬出家中好几箱的锡箔纸钱,都丢在火中焚烧,又砍掉过去珍藏的偶像。看着这些用自己手工赚来的钱和父亲在大海汪洋的风浪中打鱼所攒的辛苦钱买来的纸箔在火中化为灰烬,他的心中反倒是喜乐满溢。

   自从信主之后,家里的境况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家中的一切物品无论放在何处,都不受损害,连隔壁邻居都感到惊奇。

   弟弟看到哥哥家中的变化,也接受了福音。神在他身上也彰显了大能。后来他曾亲口告诉蒋贻庆弟兄的儿子蒋新城一件事。1958年的一天,他在嵊泗捕鱼时(当时只有摇橹的木帆船),因风浪太大,他站立不稳,掉入海里。他不会游泳,并且又患有气管炎,危急之中向主祷告,求主救他。顿时,他感到脚下似乎有一双手托着他,使他不致下沉。船上的人奋力摇橹,可是风浪很大,船无法靠近。他在水中飘浮有一个多小时,最后才被救上船。

   后来,逼迫临到蒋新城弟兄。他叔叔(蒋贻庆弟弟)看到新城被大会批斗、挨打,暗暗流泪。他深夜到侄儿家劝说,让新城在众人面前承认一下,说不再信了,可以免受这些痛苦。他劝道:“你母亲这么大年纪了。假如他们把你送去北大荒,她怎么办?你只要心里信主就可以了。”

   但新城弟兄却以神的话回答叔叔说:“凡在人面前认我[耶稣]的,人子在神的使者面前也必认他;在人面前不认我的,人子在神的使者面前也必不认他”(12:8-9;8:38)

   蒋贻庆的母亲是邻村戚家的姑姑。当他接受主耶稣作他个人的救主的时候,他母家的亲戚百般反对,说是破了他们的门族家风。所有戚家的人,见了他就大骂不绝;有时碰到他,甚至用扁担和竹棍追着打他。但初信的他心中非常喜乐,算是配为主名受辱(5:41)

   ......以法莲[必说]:‘我与偶像还有什么关涉呢?’我[耶和华]回答他,也必顾念他。我如青翠的松树,你的果子从我而得。”(何西阿书14:8)



3


   我们因为爱弟兄,就晓得是已经出死入生了。没有爱心的,仍住在死中。(约翰一书3:14)

   第二年,蒋贻庆在宁海的一次聚会中蒙主的恩召。他把自己的一生诚实地奉献给了那位为自己流血舍命的救主,愿意从此为主而活。

   自从宁海回来以后,蒋贻庆就更热心地传福音、聚会。他担着铜匠的担子在各海岛为主作见证。

   这时,有一位六横岛的乐阿福弟兄来到蒋贻庆弟兄的家中居住。乐弟兄本是个上门女婿,他的丈人与丈母娘因他信了耶稣,不再拜祖宗,也不再信他们的假神,就把他和女儿一起赶出了家门。无家可归的夫妇俩用扁担一头挑着棉被,一头挑着孩子,凄凉地来到虾峙岛。蒋贻庆打开家门,在主的爱里接待了患难中的肢体。

   乐阿福的一家就在蒋贻庆弟兄的家中住下,一住就是六年。

   真实的爱不止是在言语和舌头上,乃是在行为和诚实上(约壹3:18)。主说:“我饿了,你们给我吃;渴了,你们给我喝;我作客旅,你们留我住;我赤身露体,你们给我穿;我病了,你们看顾我;我在监里,你们来看我。......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25:35-36,40)。今天,有谁愿意把这些作在主的身上呢?

   在这美好的六年中,他们一面作工,一面读经、祷告、传扬福音。他们吃一锅饭、喝一碗汤,彼此不分你我,真正体现了主耶稣的爱。

   蒋贻庆作的是铜匠活计,他边走边传,把福音的种籽撒遍六横、桃花、登步、虾峙、蚂蚁、双山、沈家门等各个岛屿。到处都有罪人悔改得救,天国的喜乐传播四方。如经上所说:“耶和华作王,愿地快乐,愿众海岛欢喜”(97:1);又说:“航海的和海中所有的,海岛和其上的居民,都当向耶和华唱新歌,从地极赞美他”(42:10)

   蒋贻庆四处走访探望。他常常对弟兄姐妹说:“我们信主耶稣的人更要任劳任怨,效法耶稣。”

   在家的时候,他们追求圣洁,并且如饥似渴地读圣经。蒋弟兄对主的话有非常的认识,常常从主领受活泼的亮光。乐阿福没有文化,蒋贻庆就教他学习文化,结果四年后,乐弟兄也能读圣经,也会讲道了。

   乐师母回忆那段光阴时说:“他们每天读经都到半夜,不知道睡觉,就知道读经,非常渴慕。”

   主的话就是生命,就是灵(6:63)。主的话是黑暗中指路的明灯(119:105),是困苦人心中的安慰(119:50),是软弱疲倦者的力量,又是饥渴慕义者的肥甘。主的话是圣灵手中两刃的宝剑(6:17),可以攻破黑暗权势最坚固的营垒(林后10:4),可以叫刚硬似铁的心肠受感悔改。诗人说:“我看万事尽都有限,惟有你的命令极其宽广。我何等爱慕你的律法,终日不住地思想”(119:96-97)。又说:“你的言语在我上膛何等甘美!在我口中比蜜更甜!”(119:103)

   今日凡宝贝、爱慕主的话、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所得到的价值,远胜于千万的金银(参诗119:72)



4


   耶稣对他们说:"我曾看见撒但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我已经给你们权柄可以践踏蛇和蝎子,又胜过仇敌一切的能力;断没有什么能害你们。"(路加福音10:18-19)

   因着在主面前忠心的事奉,蒋贻庆被宁波基督徒公会按立为布道所的负责弟兄。神与他同在,赐给他赶鬼的恩赐。他曾奉主的名把沙峤庄阿菊身上的鬼赶出去。这位老姊妹今尚健在,真心敬拜神。

   当时,在同岛黄石村有一姓张的大伯,他的儿媳在做月子的时候被鬼附上,又打又闹又跳,非常厉害,甚至五、六个壮汉都不能制伏她。他们用绳子捆她,她就把捆绳弄断;用铁丝捆她,她又把铁丝挣断。张大伯四处求告素来所拜的菩萨也无用。他到庙里许愿说:"菩萨啊,要是你能把我儿媳的病治好,我就给您献上两头猪和两只羊。"不料那鬼闹得越发凶了。

   正在走投无路之时,有人对他说:“你现在只有去找一个信耶稣的来,也许洋教能把魔鬼制伏下去。”

   “谁是信耶稣的呢?”

   “听说沙峤有一个姓蒋的是信耶稣的。”

   第二天一大早,张老伯走了二十里路来,找到了蒋贻庆,对他讲述了儿媳被鬼附的苦况。

   蒋贻庆与乐阿福祷告后,神说可以去,他们就与张大伯一同前往。

   正如主耶稣在地上的时候,鬼看见他就惧怕,喊着说:“这是神的儿子!”弟兄们正走进张大伯的院子,魔鬼知道自己呆不住了,就喊说:“我呆不住了!我呆不住了!信耶稣的来了!”蒋贻庆立即奉主耶稣的名捆绑撒但,那鬼立时就出去了。他们又向围着的众人传福音。外邦人看见神的大能,都不住地说:

   “耶稣是真神!耶稣是活神!”

   当场就有三十五、六个人信服基督。

   耶稣曾对法利赛人说:“我若靠着神的灵赶鬼,这就是神的国临到你们了”(11:20)。不是因听见智慧委婉的言语,乃是因看见圣灵和大能的明证,才使罪人俯伏回转,归向真神(林前2:4)

   那天晚上,众人正在张大伯家聚会时,仇敌又来攻击,使那妇人大大发作。蒋贻庆再次靠主的大能赶鬼,他斥责那鬼,说:“奉耶稣的名吩咐你出去!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此家。”那鬼又立时出去了,妇人平静下来。

   接着,蒋贻庆叫张大伯除去家中所有的偶像,不再给魔鬼留地步(参弗4:27)。他们把一箱箱的纸箔都倒在火中焚烧。张大伯举起他一直珍藏着的张牙舞爪的木雕偶像,扔进熊熊火中,边扔边说:“菩萨,我求了你这么多年,却没有平安,反害了我家。我不要你了!”

   世界多有苦难,魔鬼害人深重,只有投靠在这位慈爱、大能的救主的荫下,才有真正的安息。

   如今,在救主耶稣慈手的搀扶下,张大伯与张师母已经安然渡过苦海危程,进入与主永远同在的安息中去了。

   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们,是要叫你们在我里面有平安。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胜了世界。 (约翰福音16:33)



5


   耶稣仍不回答,连一句话也不说,以致巡抚甚觉希奇。(马太福音27:14)

   蒋贻庆蒙主的恩典,到处见证主,满有圣灵的能力,直到解放。新政府成立之后,宣传说:“现在是新时代,不再需要耶稣了。”“信耶稣是老思想,现在有科学,有医生。......”于是,传讲耶稣的蒋贻庆成了他们打击的对象。1949年刚解放,他就被带到一个小海岛上围海塘。

   那一年,他的第一个男孩新城出生在家中,是神听了他的祷告而赐下的。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已经命定要在十字架的路上跟随父亲血迹的脚印而行。

   1955年,风雨萧杀的“肃反”运动开始,要彻底肃清一切反革命余毒。蒋贻庆在祷告中知道自己就要离开家了。一天,他到桃花岛作铜匠活(补锅、修手电筒等小手艺),晚上与肢体们一同交通,就住在王安兴弟兄的家中。看似依然平静,但是“时候到了,人子被卖在罪人手里了”(26:45)。有两个便衣跟着蒋贻庆在岛上转了好几天。正在过了主日的那个早上,安兴弟兄的妻子还在做产月,公安人员敲响了他家的门,将蒋弟兄逮捕了。

   与此同时,舟山县公安局到虾峙岛抄家。他们除了抄出两箩筐的属灵书籍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抄家的人失望地说:“想不到这么出名的人连一块金子、一块银子也没有,只有一箱子书。”神的仆人甘心同主贫穷,只望把基督的丰富分给别人。正如保罗所说:“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林后6:10)。他们自己金银都没有,只把所有的──宝贵的耶稣──到处分给流离失所、伤心无慰的罪人。

   逮捕后,蒋贻庆被判刑3年。法院问他:“要不要上诉?”他平静地回答:“不上诉,交在主的手中。”

   过了几天,有一位妇联主任(是蒋贻庆的亲戚)急于在新政府面前立功,就收集、整理材料,来到杭州市中级法院,要求给蒋贻庆加刑。

   于是,由于“判刑太轻,群众愤怒,呼声很大”,蒋贻庆又被加刑2年,共判5年。

   根据政府规定,判刑5年以下的,留在本省服刑劳改;判刑5年与5年以上的,就要遣送到边远荒凉的内蒙古服刑。法院再次问他:“你要不要上诉?”

   他还是平静地说:“不上诉,交在主的手中。”

   他效法了替他受无理审判的救主──他就是这样一言不答──只把自己的灵魂身体全然交托给那信实的造化之主(彼前4:19)

   法院在给蒋贻庆的判决书上写了三条罪名:

   第一:不参加“三自”运动[1],抗拒政府政策;

   第二,窝藏土匪;

   第三,利用宗教,把人祷告死了。

   关于第一条罪状,无须解释。

   第二条罪状倒确实有一个故事背景。当时国民党军队追捕中共地下党员钱某某。他从郭巨镇逃到虾峙岛,就藏在蒋贻庆家中的阁楼里七天。国民党搜不到人,就顺手抢走了弟兄家中的一头猪。那时,乐阿福也仍住在他家,二人当晚就把钱某某送上小船渡到桃花岛去了。

   此刻,当蒋贻庆被判刑的时候,那位钱某某已是中共东海舰队司令员。他知道这件事后,亲笔写信,盖上公章,要求地方政府对蒋贻庆因功特赦。但是蒋师母不识字,把那封信藏了起来,直到一个月后,才被来访的姐夫发现,而这时蒋弟兄已经被押送到了内蒙古的荒原服刑。

   感谢神!原来他在调度万有,为要成全他美善的旨意,使他的儿女可以在耶稣的患难、国度、忍耐里一同有份(1:9)

   审判蒋贻庆的国家工作人员对他说:“这第二条不算你的罪。如果真是土匪,早就把你枪决了。”

   至于第三条,其实是有一位姓袁的邻居,生了必死的病。由于病情恶化,医生无力拯救,他妻子就请蒋贻庆为她丈夫祷告,而他后来仍然离开了世界。

   当蒋贻庆被押送到内蒙古去时,有许多犯人一同坐在运送货物的闷罐车里。当火车开出山海关时,关外一派荒凉景色,车内哭声一片,其情其景极其凄凉。

   但蒋贻庆那时很喜乐,为基督而作仗d犯,无论到哪里,都有属天的平安。他还安慰在一起的同胞。

   到了内蒙古,吃的食物都是玉米窝窝头、高粱小米等粗粮。南方人开始时都不适应,因此蒋贻庆吃了不少苦。


[1]

   不肯参加"三自"的原因:"三自"即中国基督教三自革命委员会所领导的基督徒团体。他们违背圣经教训,不以基督为教会的元首,也不以圣经为生活、事奉的准则。他们无原则地接受不信神、反对神的人(在信仰方面的)领导。许多敬虔的圣徒因此受逼迫。



6


   我昼夜以眼泪当饮食,人不住地对我说:“你的神在哪里呢?”(诗篇42:3)

   蒋贻庆被捕后不几天,他的同工乐阿福弟兄一天正在家中喂才出生的儿子,公安人员突然闯进他家,把他双手铐上,带到公安局。

   蒋贻庆被捕判刑时,妻子陈梅兰只有34岁,还有一个7岁的儿子和一个3岁的女儿。每天晚上都有人在他家门外站岗窥探。妇联主任不许陈梅兰哭,说哭就是“同情反革命”。于是她只能暗暗地流泪。陈梅兰没有文化,所以不会给丈夫写信。每当家家户户团圆过年的时候,她就关上门,把孩子们抱在怀里,大哭一场。

   蒋贻庆被捕后,留下的重担就由妻子陈梅兰一人独当。一个脆弱的女子要挑起家庭的重担,又要忍受各种逼迫,在妇女队里干农活时也受到各种的虐待。她有许多经历的苦楚不肯对儿女述说,恐怕他们担当不起。

   家庭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软弱的肩上。那时正逢大跃进运动,白天集体劳动,晚上一起开会。开会时,陈梅兰因为是“反革命老婆”,所以也常常受羞辱。她白天在大食堂烧饭,好的都给别人先吃,只剩下锅巴与汤。家里没有一分钱,连盐也买不起。一天,她在路上捡到3元钱的钞票,才买了一点盐和火油。家庭没有任何经济的来源,只有靠姐姐照顾一点,艰难地活着。

   她家没有分到山地,所以连柴也没有地方砍。幸亏一位有爱心的老姊妹让出自己家的半边山地来,让她砍柴割草。陈梅兰趁着妇女队休息的时间,就抱着女儿、带着儿子上山砍柴。砍完后,她先把柴挑下山,再上山去抱女儿、带儿子下山。有一回她挑着一捆柴下山,从半山腰一直滚到山沟里。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搂搂头发,又上去,娘仨相抱而哭。先前丈夫在家的时候,陈梅兰从来没有上过山。

   当新城9岁那年,蒋贻庆来信,叫孩子的叔叔帮助新城去读书,因为没有文化是不行的。于是,叔叔为他付了3元钱,使他可以去读书。

   在这些艰难困苦的岁月里,陈梅兰一直在暗暗地祷告主。只有这位“孤儿”的父亲、“寡妇”的伸冤者,在暗中察看她一切的苦情,把她的眼泪都藏在祂的皮袋里(67:5,56:8)

   当时,房子后面有一口小井,深约2米。那年岛上遭旱灾,附近几家村民的井干了,就到这口井打水。很快,这口井的水也干了,陈梅兰只好在下半夜下到井里去,从井底舀水。有一次,她半夜下去舀水,坐在井里的一块石头上。上面盘着一条茶杯口粗的大蛇,她并未察觉,竟坐在蛇的身上!直到把水桶装满,自己先爬上井口,在煤油灯下去提水桶时,才看见那条大蛇。

   这真是应验了神的话:“你撇下孤儿,我必保全他们的命,你的寡妇可以依靠我”(91:13;49:11)



7


   神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帮助。(诗篇46:1)

   蒋贻庆被远远地解送到了内蒙古保安沼,同去的还有镇海的胡振庆弟兄。

   蒋贻庆一到保安沼农场就遭到同狱犯人的欺负。一下车排队进入营房时,行李物品被人抢走;每天吃饭时,先由老犯人吃,吃剩下的零碎才给他。因此,他常常只有半饱,有时还挨饿。

   当时劳改营食堂里管理伙食的人贪污克扣,众人怨声很大。三、四个月之后被查出,于是狱方让犯人们重新选一个管理伙食的。结果众人都推选蒋贻庆弟兄。

   蒋贻庆对领导和众人说:“我是一名基督徒,知道按规定办事。”犯人的伙食很快地得到改善,每星期都有一次加餐。有时饭菜少了,他总是最后一个吃剩的。因着他的美好行为,犯人中多人信了主。后来就开始有了聚会;其它犯人也未去向上汇报。

   一次,队里杀了一头猪。队长要来捞一把,蒋弟兄不怕得罪他,对他说:“你是队长,可以拿。但我是食堂管理员,要记上账。”

   每天晚上,劳动一天的犯人们还要政治学习,“洗脑”。并且他们在会上互相揭发,彼此检举。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默默不语,内心对主说:“人心竟黑暗、堕落到了这种地步!”因为蒋贻庆不肯检举揭发别人,监狱领导就说他思想顽固,做老好人,不肯放下他的宗教迷信,是深受洋教“精神鸦片”的毒害。

   在那种情况下真是难做人,但他并没有忘记主所托付的福音使命,暗地里向那些犯人传福音,也真有人接受耶稣作他们个人的救主。他坚持在监狱里传福音、祷告、暗暗地聚会。[2]

   东北严寒的风雪,使他骨头关节都被冻伤,患上了风湿性疾病。每到下半年天寒地冻的时候,疾病发作,他就把白酒烧热后倒在膝盖上擦。

   大约在每年五、六月份时,松花江上的冰层开始融化,滚滚江水倾泻而下,涨过辽阔的平原。保安沼的河也涨满了水与冰。那时没有机器,就叫犯人下河推冰。许多人一下到水流湍急、冰冷刺骨的河里,就被浪冲倒不再起来,死得非常凄惨。在岸上的犯人看见了,宁可被打死,也不敢下去。

   但是蒋贻庆走下河,从早到晚站在冰河中推冰,并没有倒下去。犯人们看得吃惊,都喊说:“这个人是铁人!”

   他上岸后,监狱的领导也佩服地说:“有功劳!有功劳!”

   蒋贻庆后来和弟兄姊妹分享那次经历时说:“真是神特别的恩典。当时河里暖暖和和,也不觉得冷。”

   是的,神是我们的避难所,又是我们的藏身之处。他必保佑专心投靠他的人脱离苦难,以得救的乐歌四面环绕他们(32:7)

   后来,蒋贻庆被调到呼和浩特新钢钢铁厂,作技术工。

   蒋贻庆天生聪颖过人,幼年只读了3年私塾,14岁时就到六横岛拜师学徒,从放牛、挑水、为师娘抱孩子开始,学得了一手好铜匠手艺。他还会打制各种工具,各种金银饰物,其手艺精湛堪夸,足显心中智能。在钢铁厂工作时,神赐给他过人的智慧,不但自学了具有大专水平的机械制图书,还考取了七级板金工。

   当时要得到七级板金工的资格,国家考核规定,必须用5厘米厚的铁板打出两个半空心的五角星,把水夹在中间而不漏出来。

   不但如此,他还在心中熟记了炼制各种型号钢材的配方,他能够将铁炼成不同的钢材。他与几位师傅一起,参照日本的图纸,研制生产出第一架由中国自己制造的纺织机。完工后,刘少奇(1898-1969,前国家主席,为中国主要领导人之一)曾亲自前往参观。

   蒋贻庆在钢铁厂里并没有停止传福音。他处处以自己的好行为让人们看到基督徒的处事为人,正如主耶稣所教导门徒们要在世上作盐作光(5:13-16)。一次,厂长让蒋贻庆用白铁皮打一只小水桶(当时只有井水)。打完之后,他交给厂长,并问了一句说:“厂长,我能不能也为自己家打一只?我家一直没有水桶。”厂长听后惊讶地说:“蒋师傅,材料、工具都在你的手里,你竟然还要向我申请!当然可以啦!”(当时在中国,近水楼台先得月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今蒋新城弟兄家仍保存着这只水桶。

   他处处把生命的种籽播撒。直到1959[3],他得到了特赦,正好刑满三年。神不许可,仇人所加上的两年刑期就未能落到他身上。

   神是公义、可敬畏的。那个组织材料陷害他、告发他、给他加刑的人,结局却很悲惨。她生下两个女儿,都是有目无光,不能看见;她自己也在42岁那年生暴病而死。

   神并非不施行公义;他的审判超过世人的眼见(10:5)。圣经说:“主的眼看顾义人,主的耳听他们的祈祷;惟有行恶的人,主向他们变脸”(彼前3:12)。这是因为“耶和华的使者在敬畏他的人周围安营,搭救他们”(34:7);“与耶和华争竞的,必被打碎”(撒上2:10)

   1960年,蒋贻庆本来可以回家,但厂里需要他的技术,不能放他回浙江家乡,就将他全家都迁到了内蒙古[4]。在呼和浩特火车站,小新城问母亲:“谁是我的爸爸呢?”这位神忠心的仆人抱着自己多年不见的孩子,泪流满面,热泪滴在儿子的脸上......

   他们全家终于在神的恩典里团圆了。

   当地以玉米、高粱等杂粮为主食。妻儿们从南方来,连怎么用这些东西做饭都不会;家里每天只能吃玉米糊了。粮食定量[5]又少得可怜,蒋弟兄总是先让孩子们吃饱,自己常常挨饿。他的力量完全来自于向神的祷告,每天跪在火炕边上祷告。

   蒋贻庆找到了当地的教会,与肢体们一同交通、事奉,并在家里有了聚会。哦,基督复活的生命是死亡不能拘禁的!(2:24)



[2]

   莫说在监狱,就是在劳改农场传福音、领人归主,政府视为一种“反改造行为”即“反革命行为”。如果被查到,重则加刑,轻则批斗、检讨。

   但是仍有圣徒为了遵守主道、挽救罪人,暗中冒险传福音。这需要主特别的恩典,需要智慧、机会、勇气,准备付上代价;同时,在生活上有美好的见证。

[3]
   1959年是建国十周年,实行特赦。

[4]
   从浙江沿海岛屿搬迁到北方大陆内蒙古,气候不同、水土不服,人地生疏,因此离乡背井,实在是不得已的。加上作为“劳改释放分子”家属子女,处处低人一头。若不是有父神看顾,此中困苦、压制,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

[5]
   当时粮食(稻子、小麦和杂粮的统称)实行按人口实际需要(年龄、工种)酌情定量供应,有关部门印发粮票,居民用户口簿领取。



8


   我对王说:"愿王万岁!我列祖坟墓所在的那城荒凉,城门被火焚烧,我岂能面无愁容吗?"王问我说:"你要求什么?"于是我默祷天上的神。我对王说:"仆人若在王眼前蒙恩,王若喜欢,求王差遣我往犹大,到我列祖坟墓所在的那城去,我好重新建造。"(尼赫迈亚记2:3-5)

   1960年,蒋贻庆与家人在神的恩典中团圆了。他听妻子讲述离别几年中辛酸痛苦的历程;当问到海岛教会的情况时,她谈到舟山各海岛教会的情景一片凄凉,没有聚会的地方;又讲到弟兄姐妹在无神论政治的压迫下,爱主的心渐渐冷落,主的小羊在各山冈上流离,仿佛当年尼赫迈亚在书珊城中听见故乡传来的消息:"那些被掳归回剩下的人在犹大省遭大难,受凌辱;并且耶路撒冷的城墙拆毁,城门被火焚烧"(1:3)

   蒋贻庆听见后,心酸流泪,坐下哭泣。他从此一直在主面前为各海岛神的儿女恳切祷告,灵里负担十分沉重。正如诗歌所唱:

多少年凄风苦雨,多少次狂风暴雨;
风雨里不见了神家的院宇,
祭坛上撒下了埃布尔的心血。
神的葡萄树啊!你在哪里?
神的香柏树啊!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声声小羊哀怜,一个个离羊伤心,
草场上失散了耶和华羊群,
凄风里撒尽了忧伤的眼泪。
羊的好牧人啊!你在哪里?
羊的护卫竿啊!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梦里的耶路撒冷,泪里的耶路撒冷,
寻找你,寻你在祭坛的火中;
寻找你,寻你在十架的钉洞。
走出流泪谷啊!还有几程?
走回天上家啊!还有几程?
还有几程?还有几程?!

   直到1962年,神垂听了他的祷告,他向政府部门请假探亲蒙准,从内蒙古呼和浩特回到舟山群岛看望荒凉已久的教会和那众多迷途的小羊。他满带着爱的泪水和圣灵的感动,回到自己的家乡虾峙岛,走访了几家信徒,又聚了几次会;然后到六横岛下庄李弟兄家彼此交通,当晚有一外邦人信主,此人至今一直虔诚相信;又到上庄方姐妹家交通,那天讲到<< span="">启示录>中四活物的四张脸,满有圣灵的恩膏,那些话直到如今仍然铭刻在弟兄姐妹的心里,清晰可闻;又由方姐妹陪同到桃花岛马利亚姐妹家,又到双山岛、蚂蚁岛,后到沈家门,共走访了20天左右,四方撒播生命、信仰和亮光,坚固弟兄姐妹的信心。

   蒋贻庆带着牧人的心肠,在黑暗如漆的深夜,荆棘环绕的野地,寻找散落的神的羊群,一一呼唤迷失小羊的名字,将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神借着他这一次的探望交通,使各海岛的弟兄姐妹有一点苏醒,重新点燃起心中生命的亮光,正如同尼赫迈亚回归时的情景。他并提醒弟兄姐妹,在婚姻择偶的事上,要按神的话而行,不可嫁、娶外邦人。

   这一次的走访也成为他后来第二次被捕的铺垫(罪名)



9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林前13:7-8)

   正当蒋贻庆和妻子在内蒙古团圆的时候,他们本当欢喜地和睦同居,在“被掳”之地享受一些家庭的温馨。但是神却为他安排了更深的十字架的功课。

   在陈梅兰到内蒙古的几个月后,她就说丈夫犯了奸淫的罪,并一直怀疑。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原来在内蒙古,家庭妇女们都要将羊毛晒干,用以纺线。每家每户都在场上晒羊毛,有时起了风,会将羊毛吹到邻居的堆上去。那一天,邻居的妇人和陈梅兰发生争执,硬说自己家的羊毛被吹到她家的羊毛堆上去了。蒋贻庆看见后,就在众人面前说:“恐怕是有吹过来的,我们信主的人不能把它说得这么绝对。”妻子因为蒋贻庆不帮自己,反而帮邻居的女子讲话,就疑心他看中那妇人,认定他犯了奸淫罪;并埋怨说,他因为看了《盖恩夫人传》,心里完全不顾这个家,也不再爱她。后来就把此书藏了起来,只准蒋弟兄看圣经,其它书一律不让看。

   从此,怀疑代替了信任。每当蒋贻庆去钢铁厂上夜班,陈梅兰就自己悄悄跟去盯梢,看他究竟是去上班还是去和别的女子犯罪。直到有一次夜里,她正趴在劳改工厂的后窗往里窥探,突然岗哨的探照灯雪亮地照住她,并传来可怕的呵斥声:“什么人?”岗哨还以为是企图逃跑的犯人,或是来破坏工厂的,看见她是个女人才没有开枪。那以后,她才不敢自己盯梢,改由儿子去盯梢。

   蒋贻庆备受煎熬,就想了个办法来表明自己的清白。他故意不剃胡子,一直养到四、五寸长,又常年累月穿着一件劳改犯人的旧衣服不换,想以不修边幅来表白自己无意取悦于别的女子。可是这一切人的办法并没有产生果效,妻子仍然深深地疑虑。

   因为担心丈夫不忠,每天晚上,陈梅兰不怕内蒙古严寒的气温,坚持在门上贴上许多小纸条“封门”。有的时候,凛冽的北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夜间将小纸条都吹断了,蒋贻庆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个罪名。蒋贻庆背着艰难的十字架,每一次聚会讲道,都带着圣灵的能力,有神的同在。但妻子仍然不信,虽经教会长老们劝告也是不听。蒋贻庆最终放弃了自己辩白的努力,效法主默默无声,只把自己的清白交于神来证明。“求你看顾我的苦难,搭救我,......求你为我辨屈,救赎我,照你的话将我救活”(119:153-154)

   妻子虽然同情弟兄为主所受的一切苦难,也有受苦的心志,只是在这点上一直做了他的十字架,甚至从北方回到海岛,直到蒋贻庆为主殉道后,她仍然没有从这种疑惑不信中得到释放[6]。一直到她临终前三个月,神才借着儿媳改变了她的心。圣灵自己动工,她流泪痛哭悔改自己怀疑、苦待神的仆人的罪。

   因你已经为我伸冤,为我辨屈;你坐在宝座上,按公义审判。(9:4)



[
6]
   猜疑会误大事(参代上19)。夫妻双方要敬畏神,活在他的面光之中;不可随便、轻易猜疑。如果一方真的变心,惟有谦卑仰望神,因为人的心只有神能改变(21:1)



10


   神说:“因为他专心爱我,我就要搭救他;因为他知道我的名,我要把他安置在高处。......他在急难中,我要与他同在,我要搭救他,使他尊贵。”(诗篇91:14-15)

   1966年,局势改变,狂风暴雨般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横扫中华大地。呼和浩特钢铁厂解散了,蒋贻庆带着全家来到乌兰浩特科尔沁右翼前旗,开辟农场。

   当时,蒋新城17岁,开始上班。父亲就告诫他说:“我们基督徒不参与任何派别和政治斗争。”父亲也同样告诫当地的弟兄姐妹不可学外邦人的样子去参加这些政治运动。后来证明,这也是神赐给蒋弟兄的智慧,弟兄姐妹无一人因牵涉到这类问题而在文革后期遭清算[7]

   他们住在“中途站”,距离工作地──老母山农场的农机站──大约有四十华里。他一到中途站,就四处寻找弟兄姐妹,因为他知道,世界上只有主耶稣最亲,主里面的爱远胜血统世情(参林后2:13)。不久,他找到杭州来的颜弟兄和温州来的王弟兄。颜弟兄也是因为不肯参加“三自”而被送到那里劳改的。蒋贻庆在异地他乡又遇见了主内肢体,一起有了美好的聚会与交通。

   那时,有一位名叫马岳林的朋友,是绍兴人,原本是一贯道[8]的头目。他听见福音后说:“我信了这么多年的一贯道,一样也没有得到,这才遇见真神。”连他也悔改信了耶稣。

   另有一位慈溪的孙弟兄,本是寺庙里的厨师。当他听见蒋弟兄传讲福音,就被圣灵感动,接受主耶稣为他个人的救主,与妻子一同蒙恩。

   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虽然神的仆人被捆锁,神的福音却不被捆锁,到处都有罪人的灵魂得救(提后2:9)

   每个星期六下午4点下班后,蒋贻庆就步行40里路回家聚会。一次,太阳快要下山,荒无人烟的路上有两只狼跟上了他。他并不认识是狼,只当是两只大狗。他走累了,就坐下休息,狼也停下;他起来,狼又跟上。这样一直走了五、六里路,相距只有四、五米远。

   正在这时,有牧人带着的牧羊犬从后面追上来,两只狼才逃走了。牧人见到他后,大声地说:“你这人命真大,碰见狼还活着!”

   他吃惊地说:“狼?我以为是两条大狗呢!”

   “这是两只白眼狼,你还说是狗?你的命真大!”

   在内蒙古的荒原,狼伤人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蒋贻庆对着惊讶不已的牧人说:“我是神的儿子”(3:26)

   “什么神?”

   “就是天上真神的儿子。”

   “哦!原来你是天老爷的儿子,怪不得狼也不敢伤你!”牧人似乎恍然大悟。

   神看顾他的仆人,连野兽也不敢伤害他。戴维曾欢然唱说:“他必用自己的翎毛遮蔽你;你要投靠在他的翅膀底下。他的诚实,是大小的盾牌”(91:4)

   这样过了两年光阴,蒋贻庆把家搬到了农机厂,在那里又开始了十五、六人的聚会。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斗私批修”[9],“铲除一切牛鬼蛇神。”[10]有一位姓徐的弟兄被发现后,经不住威吓逼迫,把聚会、蒋弟兄讲道的内容和他家里藏有圣经及属灵书籍等情况,都供了出去。

   那一天,蒋贻庆没有回家。晚上八点钟,在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中,他的家被包围了,里里外外都被抄家,翻箱倒柜,连马桶都被翻倒在地。他们只抄出一本串珠本圣经、一本精装的<< span="">馨香的没药>(<< span="">盖恩夫人略传>)和一本他妻子看的大字本圣经。这样一直抄到十二点多,夜色一片漆黑。

   新城出去找父亲,摸黑走了一里多路,看见手电筒的光,急忙躲在路边。他听见是父亲的声音,他正被民兵押送回家来。

   蒋贻庆回到家中,先向神祷告,然后向妻子讲述了遭遇的环境(指试炼、逼迫)。弟兄们都被告发了,正在接受隔离审查。从那一天起,蒋贻庆每天都要挨批斗。但是,因为他是七级板金工,技术高,人品好,为人得到众人的称赞,所以肉身并未受许多苦。当他快要站不住的时候,红卫兵就给他一条凳子坐。

   那时,每日每晚都要向领袖的画像三鞠躬,并且高呼三次“万寿无疆!”[11]有一些不鞠躬的外邦人被打得很厉害,但神保守他的儿女。蒋贻庆被派去烧火、倒茶,他们喊完“万寿无疆”回来后,正好可以喝茶。弟兄们也没有被打或被逼喊“万寿无疆”,只把他们关起来,对他们说:“反革命不配喊‘万寿无疆’!”

   神遮蔽恶人的耳目,在那风雨飘摇的年代中,把他的儿女藏在自己翅膀的荫下(57:1)

   那位从前在和尚寺庙作厨师,后来听蒋弟兄传福音而信主的孙弟兄,非常爱主,为主的名刚强站住。他们叫他独自养20头猪,命令他说:“如果猪胖了,给你减刑;如果猪瘦了,要你的命!”

   孙弟兄一面唱着诗歌,一面四处挑猪食,把猪养得又肥又胖。

   有一次,农场放电影,讲的是领袖第三次接见红卫兵的事情。每个人都必须写心得体会,赞扬中国的伟大云云。事后,孙弟兄暗暗地对蒋弟兄说:“我虽然每天挑猪食、受羞辱,但是比起那‘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来,我根本不愿意与他交换位置!”

   保罗说,人虽把我们看作是“世上的污秽、万物中的渣滓”,但是我们“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来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林前4:13;8:18)。谁能测透神的伟大和作他儿女的荣耀呢!

   神在每个时代都拣选了他自己的见证人,并使他们在许多年的风风雨雨中站立,见证神大能的作为。老母山农场的领导说:“蒋贻庆这人技术好,人品好,样样都好,就是‘花岗岩的脑袋’[12]信耶稣不好。”



[
7]
   文革初期全国各地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山头林立,各派之间争斗,无奇不有。但在文革后期,这些当年的“英雄们”又纷纷遭清算(列举全部罪恶或错误并作出相当的处理)

[8]
   “一贯道”:一种社会秘密团体,起源于山东,初名“东震堂”。解放后,人民政府定为反动道会门之一,已明令取缔。
   ──参<< span="">辞海><< span="">汉英大辞典>

[9]
   “斗私批修”:指批判斗争(即大力否定)私有制的修正主义(后者反对“阶级斗争”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根本原则)

[10]
   “牛鬼蛇神”:指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等。

[11]
   文化大革命后期,劳改营普遍建造毛泽东像牌坊,实行强制性的“早请示”、“晚汇报”,即出工前,在毛像前列队,手握《毛主席语录》的小“红宝书”,高呼三次“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接着高呼三次“敬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随后背诵《毛主席语录》头两句:“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犯错误的人另外在三餐之前,要对着毛像“请罪”,最后用餐。

[12]
   花岗岩是一种质地坚硬、色泽美丽的建筑材料,比喻顽固不化。



11


   两个麻雀不是卖一分银子吗?若是你们的父不许,一个也不能掉在地上;就是你们的头发,也都被数过了。(马太福音10:29-30)

   老母山农场的聚会已经停止,肢体之间只有偶尔的走访交通。到了1969年,农场又被撤销,而改为军马场。农场给蒋贻庆路费,让他回家。但这时,舟山老家正值文革武斗,两派之间打得很凶。蒋贻庆只好下到内蒙古的农村。

   他们被汽车带到额尔格图乡兴隆大队北安屯二队。

   他们在那里连名字都没有,被称为“下放户”。当地农民问蒋贻庆,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他回答说,因为信耶稣。当地人只知道成吉思汗,并将他当作神来拜,从未听说过耶稣。蒋弟兄在生产队门前向众人传讲耶稣基督的福音。他们说:“你的神让你们来劳改,我们不要信!”正如圣经所言,我们所传钉十字架的基督,在犹太人为绊脚石,在外邦人为愚拙(林前1:23)

   蒋贻庆一家既不懂蒙古人的言语,也没有房子住。白天上课、办公的教室,晚上就成了他们一家睡觉的寄庐。家里的物品留在学校的办公室里,箱子里的东西白天竟被老师们偷去。妻子为此事愤愤不平,但蒋弟兄却劝她不必将这些东西看得过重。这里也让人看到,作教师教学生的人也一样是罪人。

   耶稣说:“狐狸有洞,天空的飞鸟有窝,只是人子没有枕头的地方”(9:58)。神的儿女在地漂流无定,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11:38)。但他们“等候一座城,他神的住处;他没有、也不求地上的房屋”,“因神岂非说过,天上的家乡是那不离正道旅客所安享”(《圣徒诗歌》第544首第二节)

   有一年,生产队叫蒋贻庆看守西瓜、香瓜地。有一天,儿子来到地里玩,看见满地都是西瓜和香瓜。旁边一位不信主的人说:“你摘一个瓜给你儿子吃吧。”但他不肯,说:“我们是信耶稣的,不能私自摘瓜吃。”他常对妻子说:“我们做父母的行为,直接影响儿女的品德。如果父母敬畏神,儿女也容易敬畏神。假如父母说话行为放纵,儿女也容易仿效。”

   那时,内蒙古人有一种习惯,就是每年到秋天收割的时候,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全体出动,到各农场、集体农庄去偷玉米、大豆等农作物,作为他们过冬的口粮。有许多人劝蒋弟兄也带家里的儿女一同去偷,但每次都被他拒绝。

   他们说:“你现在不去偷,到开春就要挨饿了。”

   蒋贻庆回答说:“宁可饿死,也不作贼,因为我们是神的儿女”(参徒23:1,24:15-16)

   蒋贻庆一直祷告寻求神的旨意,因为蒙古人的风俗与汉族不同,传福音非常艰难。他白天做工,晚上回来,一家四口读经祷告。那时,新城还没有重生得救。

   1970年的冬天,又一次政治运动的狂飙刮过。凡是有历史档案、阶级问题的地主、富农、反革命、右派分子,都在所难逃。蒙古人亲连亲,都是本地人,相互包庇;于是把“下放户”当作了箭靶子。

   一天,队长对蒋贻庆说:“老蒋头,明天看你的好戏了!”蒙古人的批斗非常野蛮,许多人都是被打得死去活来,被别人抬回家去的。

   那一天晚上,蒋贻庆与妻子禁食,在神面前倾心吐意地祷告。

   第二天早上八点,民兵带着绳子来捆他。妻子与儿子都知道他的身体担当不起,不禁失声哀哭。

   原来,就在他们刚到额尔格图乡不久,蒋贻庆就生了疟疾,上吐下泻;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出冷汗,终夜拉肚子不止(腹泻)。早晨,他拉着儿子的手说:“我可能要走完道路了。你们要回家去,这里不是我埋葬的地方。......

   新城不怕蒙古人家养着咬住外人不放的大黄狗,挨家挨户地去找医生,终于问到一位老医生。他报明自己“下放户”的身份,神感动那位70多岁的老人,在下雪天柱着拐杖,走光滑难行的坡路来出诊。

   医生一把蒋贻庆的脉,已经是非常微弱,就对新城说:“太晚了!”

   新城说:“我不知道哪里有医生啊!”

   打了一针后,蒋贻庆的呼吸平静下去;又打了一针,服下药,他渐渐恢复过来。

   蒋贻庆对儿子说:“看来神叫我活下去,继续走这条道路。”

   没有过几天,这场运动又临到他。被捆走前,他对家人说:“不要来看我,只要为我好好祷告。”他知道这种批斗会凶恶成性,自己已是九死一生。

   正当他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危难关头,神伸出他奇妙的手来搭救他的仆人。

   民兵营长站在门口把门。他把蒋贻庆的头发一抓:“什么人?”

   “北安屯二队的下放户。”

   “下放户?好!到民兵室去睡觉,不叫你就不许出来!”

   蒋贻庆被民兵押到房间里,一直躺在里面睡觉。批斗大会结束了,天色也渐晚,营长回到房间,看见蒋贻庆还在睡觉,问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不是说,不叫我不许出来吗?”

   “快回家去吧!天晚了,家里人惦记你呢!”

   于是,蒋贻庆拿起帽子,独自走了六里路。全家人见他竟然无伤无痛地回来,都大大喜乐;儿女们又唱又笑又跳。蒋贻庆说:“主知道我身体软弱,所以叫我去睡了一天觉。”神是这样奇妙地眷顾了他的仆人。

   我们所信的神真是信实的,他必不叫我们受试探过于我们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我们开一条出路,叫我们能忍受得住(林前10:13)

   第二天,治保委员问蒋贻庆说:“昨天你藏到哪里去了?我台上台下就是找不到人。”

   “我的神保护了我。”蒋贻庆把事情的经过都讲述了一遍。

   他听见后惊叹道:“老天爷真是大能!不然你的这副骨头也差不多了。”

   神不许可,连一只麻雀也不会掉在地上,何况他的儿女呢?主说:“就是你们的头发,也都被数过了”(10:30)

   那次以后,蒋贻庆对主说:“我们愿意回家。”



12


   又有一人说:“主,我要跟从你,但容我先去辞别我家里的人。”耶稣说:“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的国。”(路加福音7:61-62)

   1970年春天,蒋贻庆带着妻子、女儿回到老家。儿子新城仍留在内蒙古住了一年,直到打()了介绍信办好户口。

   从内蒙古回来以后,一直在各种逼迫中熬炼。儿子蒋新城年纪已经二十四、五岁,既没有工作,也没有粮食供应,婚姻问题也根本无从解决。一次,儿子与父亲发生口角,父亲耐心地对儿子说:“不要发怨言,也不要埋怨神,要等候神的时候。”

   弟媳妇香云病重的时候,蒋贻庆为她禁食祷告七天七夜[面对重大的事,学习禁食祷告(参斯4:16)]。神应允了他的祷告,于是他对妻子说:“香云的病必好。主对我说,这病不致于死。”后来,当弟媳到上海治病时,医生用各种仪器检查,果然身上没有一点病灶,平安回来,直到如今仍然健在人世。

   那时,妻子的姐姐和他们一家一同住在老房子里。她虽然信主,却常常埋怨蒋贻庆为主受苦。蒋贻庆在家中常常受她的对付。有一天早上,圣灵感动他向他妻子的姐姐认罪并求她饶恕自己以往凭血气说话的亏欠。当他在神面前谦卑降服的时候,她也被感动了,说:“阿弟,我也有错,因我的脾气太暴躁。”

   当我们蒙主恩自卑的时候,撒但就要蒙羞了。

   蒋贻庆到沈家门的当天,就与肢体们聚会,讲论这些年来主大能的作为和自己所走过的路程。那一天,他为真理的缘故,与一位参加“三自”的王基本弟兄有非常激烈的辩论:基督徒到底是顺服神的话,还是顺服人的话?(4:19)当时在场的还有陈凯任弟兄。

   回到虾峙岛家中后,许多弟兄姐妹都来探望他。这些行动又引起群众的不满,向上级反映说,他们是搞“反革命串联”[13]。蒋贻庆又在六横、桃花等各海岛之间走动探望,在1972年文革的高潮期间,引起执政掌权者的注目。有一次,他已经走到了码头,但里面有声音对他说:“回来!”他就回来住下。

   那时,他有位堂兄弟是村里的干部。一天,堂兄弟的母亲请蒋贻庆吃饭。这事被领导知道后,就难为他的堂兄弟,甚至因此降了他的职。他虽然同情蒋贻庆,但常常问说:“为什么信耶稣会信得家破人亡?心里信就好了;隐藏一下不就没事了?”

   直到他晚年生了重病,叫新城夫妇去为他祷告时,他说:“还是贻庆哥聪明。我只要在天堂里站一个角落也好。可惜我来不及了!”[14]感谢神!今天他大儿子全家都得救了。

   六横岛有一位老弟兄,因受苦太重,心里胆怯,而被魔鬼攻击。他在被批斗时,模糊地说:“XX耶稣,我不相信。”这样越惧怕,越被仇敌攻击,后来竟被鬼附上,曾用刀砍自己的脖子。弟兄们来请蒋贻庆去赶鬼。他在祷告中蒙主带领,知道只能在那里呆三天。

   蒋贻庆赶到他家,禁食祷告三天三夜后,鬼被赶出去了,弟兄得了释放。那时,魔鬼攻击蒋贻庆的家,一头50多斤的猪正在吃食就突然大叫,跌倒死去。

   老弟兄病好了以后,很喜乐,不容蒋贻庆离去,一定要拉他去见刘家塘[15]的弟兄姊妹。

   于是,蒋贻庆那夜在刘家塘的方姐妹家过夜。第二天正准备出来回家,走到二岔路口时,被民兵连长拉住说:“你不要去。”他被拉到村办公室毒打了一顿,又被民兵押送回方姐妹家。又过了一夜,次日他在回家通往码头的二岔路口,又被民兵连长抓住,带到区公所,挨了打并关了一夜。又次日被送到刘家塘村治保主任那里,毒打以后,浑身是血。傍晚,他一步步挨到刘家塘的刘弟兄家。第五天,村里又派民兵把他带到大队部,要他跪在领袖像前。他不肯跪,民兵就用粗青柴棍没头没脑地打。这样一连折磨了三天,都是刘弟兄的妻子送饭去的。然后他又被带到区公所里关了八天,白天做义务工挑砖,晚上挨打。八天后被放走时,公安局的人警告他说:“不可以向外面的人说我们打你。”他们又把师弟给他送去的橡皮膏从他身上撕掉。直到回家,他的伤口仍然没有愈合。

   从此以后,蒋贻庆每次出去作工,都要冒极大的风险。[16]

   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在镇海一位神的仆人家交通。迫于环境紧张,两人就在暗中谈论,交通非常甜蜜。当时还没有蚊香,虽然四围蚊子成群,却没有一只咬他们的。神对他儿女的恩典是多么的细腻呢!离别的时候,蒋弟兄盯着傅弟兄看,傅弟兄眼泪落了下来。蒋弟兄回家后,傅弟兄在与弟兄姐妹的交通中说:“蒋弟兄要殉道了。”

   蒋弟兄对神的话语非常渴慕。环境虽然这样黑暗、艰难,但他对神的信心丝毫不软弱,不失望,每天坚持读经和祷告。有一天他正读经时,民兵突然闯进他家,他急中生智,立刻把圣经埋进倒灰的灰缸里,才没有被发现。这本和他一同饱经沧桑的圣经,至今仍然被珍藏着,默默地见证着那不能摧残、不能消灭的永恒真道。

   一次,他在镇海大契镇一位姐妹家中聚会,讲道的信息是:“我的民哪,你们要从巴比伦城出来。”圣灵在会中作工,使许多肢体受感。当时,在聚会的姐妹家对面住着的,是妇女主任。这主任的儿子正要去向政府汇报,被母亲劝住说:“这一次算了,下次绝不允许。”

   虽然环境这样险恶,四围都是吼叫的狮子的声音,但蒋贻庆为了喂养主的小羊,不顾自己的安危。他不顾许多亲友的劝告,一直在外奔跑传道,坚固劝勉,直到19727月。

   这一天,他们叫蒋贻庆去作船上的船匠工[17]。他只做了三天的船匠,第四天就又被逮捕了。

   家人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新城走到村里,正遇见父亲被民兵反绑着双臂押到学校里去。蒋贻庆见到儿子,说:“爸爸又要走了。”又补充说:“我渴死了。”

   家里没有盛水的东西,新城就到姑姑家借了铁水壶与饭,端来给父亲。蒋贻庆喝了整整一壶水,他的衬衫被汗水浸透;他又吃了饭,就对新城说:“快回去吧。”

   蒋贻庆原知道自己的路将怎样行。在被捕之前,神给他看见了一个异象:有两头牛在耕地,地耕得很直。这时,有一头牛回头往后看,地就耕歪了。主人就用鞭子打那牛。原来,蒋贻庆想到自己的家庭:儿子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又没有钱,婚姻也无从说起。正在心里软弱想要退后时,神就用这个异象坚固他,因为“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的国。”

   耶稣说:“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这样,你们无论什么人,若不撇下一切所有的,就不能作我的门徒”(14:26,33)

   新城擦了擦眼泪,回家去了。那天晚上,一家人都没有吃饭,一边哭,一边唱诗。亲友远离,外邦人冷眼相向,谁沾上反革命分子家庭,谁就倒霉;真是绝了属地的安慰。

   他们正唱着“上前,上前,基督徒与魔鬼争战”,民兵又忽然来了,把新城也反绑起来,带到学校。他看见父亲被捆在两条学生坐的板凳上,睡得很香,就轻轻坐在旁边。

   天快亮时,蒋贻庆一觉醒来,并没有发现儿子。他对民兵说:“我要上厕所。”于是民兵给他松了绑。

   不一会儿,新城也来上厕所,他见到父亲,喊他:“爸爸!”

   蒋贻庆问他:“你怎么来了?”

   “被抓来的。你睡着了,没叫醒你。”



[13
   "串联":不同地方的有关团体(如学校、工厂等)为了共同行动,进行联络。文化大革命时期,有全国性的红卫兵大串联。

[14]
   《路加福音》234243节:"......‘耶稣啊!你得国降临的时候,求你记念我。’耶稣对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神愿意万人得救,明白真道。"一个强盗临死前回转,主救他;可见只要真诚到主面前悔改认罪,还是来得及。

[15]
   这是一个教训:主已事先告诉他只能呆三天。顺服主第一。有些弟兄姊妹幼小,应予爱心帮助,但不可为世俗人情所动。

[16]
   许多主仆因为害怕就躲起来不再服事主了。感谢主!他忠心的仆人则凭信心,随圣灵引导,勇往直前(16:21-23;20:22-24)

[17]
   蒋贻庆弟兄是浙江舟山群岛居民,那里渔民和渔船很多。



13


   那时,人要把你们陷在患难里,也要杀害你们;你们又要为我的名被万民恨恶。那时,必有许多人跌倒,也要彼此陷害,彼此恨恶。(马太福音24:9-10)

   东方发白,蒋贻庆父子俩被民兵用枪押到大岙的区中心广场批斗。因为时间尚早,就关在附近中学的楼房里。

   蒋贻庆的双手被绳捆绑得发黑,汗珠不住地从脸上滴下来,他心里却仍是平安喜乐,似乎不觉得痛。新城因被捆得太紧,忍耐不住,用脚踏楼板。民兵看见他双手发黑,真担当不住,就给他松了绳子。但蒋贻庆仍是一声不吭,汗如黄豆般滚落。到了七点多钟,民兵拿来四块面团子给他们吃,也给他们松了绑。

   父子俩推来让去许久,父亲说:“你年轻,你多吃点吧。”儿子说:“你吃三块吧。你晚上没吃饭。”就这样,最后父亲吃了两块半,儿子吃了一块半。

   八点多钟,他们被带到广场附近的小茅屋,准备批斗。九点半,全岛的人都到了,渔民也不出海。众人高呼口号,四围冲锋枪、刺刀林立。

   有人大呼一声:“把反革命分子押上来!”

   他们父子就被三、四个民兵像拎小鸡一般,揪到台上。他们让蒋贻庆双膝跪在两块尖尖的石头上。血从他的单裤上不住地流出来,他却似乎不觉得疼。新城就弯腰站在他身边。

   检举揭发开始了。没有人上台。他们大喊某某人的名字,只给他五分钟时间考虑;如果不揭发,就与反革命同样地对待。新城抬头要看是谁,被民兵打在后脑勺上。若不是捆绑的绳子另一头被一民兵牵着,他就被打得掉下台去。

   只见一位弟兄上来检举。他把“反革命分子”蒋贻庆从北方回来后仍旧搞宗教活动,在他家中聚了几次会、有多少人参加、每次讲道的内容等等,都交代得明明白白。大会记录16K的白纸,共记录了整整五张。他最后说:“我要永远与某某人割断关系。”

   接着,民兵营长高呼口号,结束批斗大会。整个批斗会约开了两小时,没有一个外邦人揭发而只有一位弟兄揭发。蒋贻庆好像约瑟被同父的弟兄所卖,往“没药山和乳香冈”(4:6)追随基督的脚踪而去。

   还在批斗前被关在小茅屋里时,新城问父亲:“我们怎么办呢?”

   蒋贻庆回答说:“你可以放心,你可以回家。神已经对我说过,你(新城)必安居在这里。只是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敬畏神,走主的路,主必能带领你。”

   从那次被捕以后,蒋贻庆天天走批斗的路。在桃花岛、六横岛、登步岛、蚂蚁岛、沈家门......各岛之中轮番受苦受辱。他们的口号是“消毒”,就是消灭资产阶级遗毒。

   在每个岛上,都有主的见证人陪绑被斗,目睹神仆人的苦难的历程。在六横岛,蒋贻庆与胡振庆同绑。在民兵的监视下,两位主内同工见的最后一面,是用眼泪交通,不能说话。每人吃了两只小馒头作午餐。

   有一位从蒋贻庆本村嫁到桃花岛的外邦女子作见证说:蒋贻庆被民兵踢到台下,拎着头发再抓上来;跪好了,再踢下台,再拎上来。如此不停地折磨,打得浑身是伤。如戴维的诗说:“有许多公牛围绕我,巴珊大力的公牛四面困住我;他们向我张口,好像抓撕吼叫的狮子。我如水被倒出来,我的骨头都脱了节,我心在我里面如蜡融化。我的精力枯干,如同瓦片;我的舌头贴在我牙床上。你将我安置在死地的尘土中”(22:12-15)

   蒋贻庆在百般的羞辱与折磨之中,靠主刚强站立。他成了一台戏,给天使和世人观看,在火窑中为主作了荣耀的见证(林前4:9)。那荣美至圣、为罪人舍己的主耶稣,是配得众童女(1:3)这样坚贞的爱情的,因为这“爱情如死之坚强,......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8:6-7)



14


   主为我们舍命,我们从此就知道何为爱;我们也当为弟兄舍命。(约翰壹书3:16)

   正当整个普陀县[18]的广播与标语都在宣传要“肃清反革命宗教头目蒋贻庆和胡振庆的流毒”之时,有一位从象山来的朱有厉弟兄正在黄石下面打石头。他听见广播,知道神的仆人又被捕了,就在夜里趁黑来到蒋贻庆家探望他的家人。当时前门、后门都有民兵站岗。他趴在地里等候,直到11点民兵换岗时,才冲到蒋家的后门。那时家里的人都未睡觉,刚被抄过家,翻箱倒柜,衣服遍地,每条被子都被剪刀拆开。

   朱有厉握住新城的手,而新城并不认识他。他说:“你父亲又走上了这条道路,我在广播里听见了。......我们要在基督里同受苦难。”

   朱弟兄讲说了自己的见证:他本是驻扎在象山的某解放军部队的一个连长,接受主耶稣正是在文革的高潮时期。部队的首长找他谈话,要他弃绝信仰,否则就不能留在军队里。圣灵感动朱弟兄,他宁要耶稣,不愿留下。经过各级党委领导审查之后,他被开除了。连妻子也与他离了婚,说:“你作连长时,我是你老婆。你现在是反革命,我怎能再跟你?”两个儿子也因此分开,一个归了母亲,一个跟父亲。

   朱弟兄就回去作了石匠[19],在本乡象山为信主的缘故经受许多的苦难。这些经历使他对患难中的肢体满了主的爱,不避危险,同命相连。

   在蒋家,他们一直谈到下半夜鸡叫的时候,又一起同心祷告,并求主给朱弟兄机会从房子里出去。天刚破晓,民兵换岗,他就从后门出去了。

   保罗说:“我们从前,就是到了马其顿的时候,身体也不得安宁,周围遭患难,外有争战,内有惧怕。但那安慰丧气之人的神,借着提多来安慰了我们”(林后7:5-6)。在苦难中,我们一面单单仰望倚靠主,一面也因着肢体们在基督里真实的爱,得着无比的安慰与喜乐。在我们似乎站不住的时候,那安慰丧气之人的神常常借着亲爱的弟兄姐妹来使我们满得安慰。



[18]
   普陀县为浙江省外海舟山群岛上第二大城市。

[19]
   石匠是苦工,收入又少;很少有人愿干这种活。


15


   你要纪念耶稣基督乃是戴维的后裔,他从死里复活,正合乎我所传的福音。我为这福音受苦难,甚至被捆绑,像犯人一样。然而,神的道却不被捆绑。(提摩太后书2:8-9)

   1972928日,当蒋贻庆第二次在虾峙区公所宣判“监禁劳改十年”时,新城正在张网队做义务工[20]。他听说父亲要来接受判刑,就向队长请假。他恳求说:“我父亲在宣判,让我去见一面吧。”但他们不允许,嘲讽地说:“哪有那么自由让你随便去?”下令叫他开船。等到船靠拢了岸,新城拿着被子给父亲送去时,只远远地看见公安艇慢慢消失在起伏的大海上。

   蒋贻庆虽在监狱中作了带锁链的福音使者,仍然在大患难中放胆传扬主的十架救恩。有同牢的两个犯人接受了主(参门10)

   蒋弟兄因遍体伤痛,不能站立行走,连上厕所也只能爬着去。同监的犯人实在看不下去,说:“有点人道主义吧!要么枪毙,要么给他看看病吧!”于是,他被手铐铐着带到普陀人民医院就诊。有同村的渔民正好看见,说他被打得不象样,头肿得有水桶那么大,许多人看得流泪。

   在那些痛苦的年日里,只有主站在他身旁,擦干他一切的眼泪,医治他的伤痛。使徒约翰曾在荒凉的拔摩海岛上,看见天开了,有数不清的人身穿白衣,手拿棕树枝站在宝座和羔羊面前,大声颂赞。只听长老说:“这些人是从大患难中出来的,曾用羔羊的血把衣裳洗白净了......。坐宝座的要用帐幕覆庇他们。他们不再饥,不再渴,日头和炎热也必不伤害他们,因为宝座中的羔羊必牧养他们,领他们到生命水的泉源,神也必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7:14-17)

   判刑后,最后一次家属接见,新城与姑姑、表弟和几位老姊妹一起去探望。蒋贻庆头旁的淤血生疮,身上伤痕累累;但他(心灵)里面很是喜乐,满有主的同在,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没有眼泪,只说:“你们不要流泪。”

   他对亲人说:“我口很渴。”外甥马上跑出去,买了五块钱的苹果。蒋贻庆只吃了一只,看守就不许他再吃了。在外甥的哀求之下,蒋贻庆才被允许再吃,共吃了三只苹果,其余的都被看守人员收去保管了。

   蒋贻庆对新城说:“要好好照顾家,听主的话,要敬畏神。”并且嘱咐新城,要把读书时所借的学费,共五十多元钱,还给叔叔;另外向弟兄姊妹所借的油、蕃薯干,也都要一一还清。这一次交托,竟成了父子最后的见面。从此等候在国度里的相会。

   1973年正月,蒋贻庆的妹妹和大女儿前往监狱探望。那时,蒋贻庆非常劳累,力不能支。他在狱中及在安吉劳改农场,仍然传福音、作见证,建立了教会,偷偷地聚会。看守人员发现之后,称其在政法机关仍从事反革命活动,并召开犯人大会,又给他加刑2年,共计12年。

   别人下雨可以休息,蒋贻庆不论刮风下雨,都必须干活。在内蒙古留下的关节炎使他两膝极其疼痛。在最痛的时候,他连洗脚的力气也没有,每夜带着满脚的泥巴入睡。在患难的火炼中,他没有忘记亲爱的肢体,仍然为他们祷告,并一直放胆传扬主的福音。



[20]

   “涨网”:“张网”应为“涨网”,渔业用语,系一种近海捕鱼方法:在近海用长竹竿埋入海中,四面设网,底亦布网,朝大洋处留门。涨潮时,海水将鱼(多为小鱼)带入网内。捕鱼者乘小船,将网从底部收起,即可捕获海鱼。



16


   我听见从天上有声音说:“你要写下:从今以后,在主里面而死的人有福了。”圣灵说:“是的,他们息了自己的劳苦,作工的果效也随着他们。”(启示录14:13)

   1973915日中午1215分,神忠心的仆人蒋贻庆走完了他艰难血泪的人生路程,在安吉狱中被害,为主殉道。

   在这55年光阴中,他为所爱所属的主耶稣作了荣耀的见证,并且至死忠心!从今以后,他息下了在世所有的劳苦重担,戴上生命的冠冕,欢然进入那为不离正道旅客所安享的美家,并进入天父永远的荣耀光明。

   领导通知蒋新城去处理后事。家里没有一分钱,他每天都是做义务工。新城向领导借了50元钱,与大妹一同到了安吉监狱。监狱领导把蒋贻庆留下的遗物交给他们,有:一条全是由血结成硬疤的被子,一床血迹斑斑的被单,满了补钉的衣服与鞋,一样样日用的劳动工具,还有女儿在过年时带去的一点豆子、花生,未舍得吃,仍放在那里。

   兄妹俩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禁不住一直地哭泣。

   犯人们看见他们哭泣,都手把着铁窗,交头接耳地讲述蒋贻庆死时的光景。有的声音大,有的声音小。他们说:“死得这样怪,凶手也不知道是谁!”

   第二天,安吉县公安局与当地的公安人员都到了。新城再三地说:“我有个要求,我要见见凶手的面。”

   但是他们再三地说:“不用你看,要相信政府,已经处理好了。”

   新城问他们:“我父亲虽然是‘反革命’,在这里劳动改造,你们为什么不保护他的生命呢?你们这里一道道岗,一道道围墙,怎么会有杀人犯拿着刀杀人呢?”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答,只能说:“你要相信政府,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所谓“处理好”的见证,只有监狱处理后事时某某医生、某某队长的手稿,并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材料。

   新城问:“我父亲在这里表现怎样?”

   “你父亲在这里表现很坏。他在政法机关还一直宣传宗教、发展信徒、聚会、讲道。”

   他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上面盖着安吉县劳改局的公章,解释说:“你父亲被杀后,送到半路时,因大动脉割破,流血过多,抢救无效而亡。”又补充说:“他的尸体在牛头山火化了。你去那里看吧。你的路费给你报销。”

   新城最后再次请求说:“让我看看凶手吧。”

   他们拒绝:“不用看了,你要相信政府。”

   下午,犯人一队队地出工。蒋贻庆所在的小组的组长是一位姓陈的弟兄,是新城的妹妹来探监时认识的。新城跟着他走,一直远远地走进一片小树林。

   陈弟兄回过头,握住他的手,说:“不要难过。你父亲死时好像天使的面貌!他在这里已经够苦了,现在到天上去了!我们都很羡慕。”

   新城把两只梨递给陈弟兄,他坚决不收。新城说:“本来是为我爸爸买的,但现在他不能吃了,你吃吧。”一面说,一面流下眼泪。

   陈弟兄擦擦眼泪,接过梨,吃了下去。

   领导问新城兄妹:“遗物怎样处理?”新城提议:“把豆子、鱼干、一套棉袄、棉鞋,和日用的工具,都留给父亲所在的犯人小组的组长。”(后来,陈弟兄也为此受了审问。)

   县公安局官员质问蒋新城:“你和他(陈弟兄)是什么关系?”

   新城内心知道姓陈的组长是一位主内弟兄。为了保护他,就回答说:“他是我妹妹来探监时认识的。我父亲年老病重,他替我父亲做重活,恩待了我父亲。人都有良心,所以就把这一点东西送给他。”

   第三天早晨,蒋新城兄妹俩起程往牛头山去,从那里取了父亲的像片与骨灰箱,背着一条被子,回到虾峙岛家中。

   神的仆人蒋贻庆打完了当打的美仗,就这样忠心地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



17


   他要称呼我说:“你是我的父,是我的神,是拯救我的盘石。”(诗篇89:26)

   蒋新城把父亲的骨灰带回家中,正要葬到山上,管山林的人看见了,说:“反革命的骨灰不能葬在大队的山上。”新城只好把骨灰箱埋在家中的院子里。

   后来,公社造水库挖黄泥,挖到他家院子里。新城又把骨灰箱刨出来。那天,他与妻子、大妹和镇海的一位弟兄一起,把父亲的骨灰箱葬在两个生产大队交界的山上,并从溪坑中找来一块长石,作为记号。如此,直到2001年腊月重新立墓的时候。

   神的仆人既为主丢弃了世界,世界也弃绝了他。整整28年,没有坟墓可以掩埋他的骨灰。

   蒋贻庆虽然进入主的荣耀中去了,十字架却没有离开他的家。新城从父亲被捕开始,就一直做义务工,直到1977年正月。其间,他学习了各种十字架的功课,神一直与他同在。

   1974年上半年,在一次聚会中,蒋新城亲身体会到了被神重生的幸福。他被圣灵充满,决心全身心事奉神,将自己当作活祭献给神。

   这时,又来了一场政治运动。那天,党支部会议决定,要拿蒋新城“开刀”(先从他下手)。一位好心的队长来对新城说:“这次运动你又要作‘运动员’了”(即批斗对象)

   蒋新城回家去祷告。因着苦难一次次地临到,他心头沉重。他祷告主说:“主啊,为什么这么多苦难一直加在我头上呢?”

   主在他心里对他说:“你知道我是信实的神。”

   新城说:“主啊,你是信实的,但我这苦难何时才到头呢?”

   他想起一首诗歌,便得了安慰。那是他刚把父亲的骨灰带回家里的时候。他在楼上捧着骨灰,哭了一场。一面哭,一面觉得举目无亲。他向主祷告说:“我生身的父已经到你那里去了,留下母亲和两个妹妹......。只有你是我的父亲!只有你是我的依靠!”他的心一直倾向神,紧紧地抓住神。主成为他在苦难中唯一的倚靠和安慰。那时,主给了他一首诗歌:

我知他掌管全球,我知他拉着我的手。
我经历每一件事,都有主计划步骤。
我面临各样患难,无论大小倚赖主;
我信靠行奇事的神,一切交托主。
......

   这首诗歌从此一直成为他在苦难中的安慰。

   蒋新城天天做义务工。清晨摸黑出去,晚上摸黑回来。什么地方苦,他就去什么地方。砖瓦厂的地基就是他挖的;又要到码头把从象山运来的烧砖用的柴卸到岸上。一天,正下着大雪,广播忽然响起:“蒋新城快出来,去卸货!”蒋新城为了怕挨队长打,匆匆赶路。雪积得很平,掩盖了地上高低不平的乱石。他一个不小心,把脚插在了石头缝里,脚板的骨头立刻断了。他不知骨头断了,仍忍着痛,赶到码头卸柴。脚疼得头上直冒汗,卸好柴,浑身像洗过澡一样。

   那时,村里组织“创业队”修马路。七十辆手拉车归蒋新城一人管理──扒()车胎、装钢丝、维修、打气......,白天黑夜不停地做活。如果做得不好,任何人都可以打他、骂他,他却不能还手。

   他一面做工,一面脚疼,肿了半个月。祷告时,里面的意思是要向队长请假。当时正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队长,批准他请假并批条借给他15元钱看病。

   医生看着拍出来的X光片,对他说:“小伙子,骨头已经断了,但你运气很好,断的缝很齐,一点没有差(错位)出来。”主治医生看了片子也说:“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是你祖宗保佑啊!”

   蒋新城立刻申明道:“不是祖宗,我是信耶稣的。”

   “现在不讲耶稣。我们没有神!”医生生气地打断他。“你现在要回家休息,断缝中已经生肉了。”

   “医生,我是不好休息的。”

   “给你打个介绍证明吧。”

   就这样,党支部开会商量后,允许蒋新城在家休息十天。

   在这十天中,他对主说:“家庭的重担,没有任何供应数,为何这样无穷无尽的苦难临到我身上呢?我没有过青年人所羡慕的那种美丽、自由的青春年华,只过着非人的下贱生活。......”他向神叹息。

   这时,神对他说:“我受苦是与我有益,为要使我学习你的律例”;“你使我受苦,是以诚实待我”(119:71,75)

   蒋新城在家读了十天圣经之后,又出去做义务工了。他不觉得苦,里面反觉甘甜。一唱诗祷告,就觉喜乐。是主担当了他的苦难,使他能像约瑟那样说,“是神使我忘了一切的困苦......(41:51)




18


   你是我藏身之处;你必保佑我脱离苦难,以得救的乐歌四面环绕我。(诗篇32:7)

   那时他们又开始有了聚会。一般从晚上十点开始,十来个人,一起读圣经(只有一本)、唱诗和擘饼。他们不敢走大路,都是爬山去,爬山回来,到蒋新城的大妹夫家里聚会。每次回到家,大约凌晨两、三点钟,虽然衣服、皮肉常被刺破,也不觉得疼,反觉心里甘甜。

   有一次,正月16晚上,聚完会已经是凌晨2点了。几个姐妹说:“今天不爬山了。这么晚,民兵已经下岗了。”于是他们走大路。正下坡转弯时,看见前面有民兵背着枪。蒋新城喊说:“不好!遇见民兵了!”

   民兵闻声追来。他们三个姐妹、一个弟兄共四人,扭头就跑。跑过紫菜厂,一个姐妹说:“进去躲躲吧。”蒋新城说:“不好躲,马上就被抓住的。”

   于是又跑。不一会儿,姐妹们说:“我们实在跑不动了!”

   蒋新城说:“祷告吧!”

   他们又跑过刚才聚会的弟兄家。姐妹们建议进去躲一躲,但新城反对:“不好进,会连累弟兄。”

   于是继续跑。他们经过一片麦地。眼看后面武装的民兵越追越近,马上就要被抓住了。姐妹们已经精疲力竭,蒋新城跟在最后,不禁大声呼求说:“主啊!你救救我们吧!没办法了!”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片云彩把明亮的满月遮住,顿时一片漆黑,不能看见。他们飞快地藏到麦田里。

   民兵追上来后,找不见人,就用枪呼啦呼啦地扫麦田。蒋新城刚刚藏下,就趴在路边,那枪就在他的头顶上扫来扫去。有几个民兵说,我们下麦田去看;但有人说不要下去,麦田里有蛇,会咬人的。他们一听,吓得不得了,一个人也不敢下到麦田──这是神不允许他们下来。

   只听见他们彼此懊丧地说:“眼看要抓住了,一下子被乌云遮住,人也不见了。”

   又有人说:“今天这几个人若不是信耶稣的,一定是小偷小摸的。本来抓住就可以得奖励、受表扬了。”

   最后,民兵队长看看找不到,说:“算了,反正人也不见了,回去吧!”

   他们四个人趴在麦田里一动不动。半个小时后,才爬出来,不住地向主感恩,赞美神奇妙的拯救。是的,主是他儿女的藏身之处!他必保佑他们脱离苦难,以得救的乐歌四面围绕(32:7)

   若非亲身经历,谁能知道他奇妙的拯救呢!



19


   人打我的背,我任他打;人拔我腮颊的胡须,我由他拔;人辱我、吐我,我并不掩面。主耶和华必帮助我,所以我不抱愧。我硬着脸面好像坚石,我也知道我必不至蒙羞。(以赛亚书50:6-7)

   到了19741975年间[文化大革命(1966-1976)后期],教会开始慢慢地复兴。那时,有一次两天三晚的聚会,有萧山的二位姐妹与镇海的二位弟兄、三位姐妹同来,共约四、五十人参加。

   聚会中,圣灵有特别美好的工作。

   聚会的第二天,蒋新城的小妹妹来告诉他,说家里又被抄了。他们掀翻腌菜的缸,说缸底肯定藏着手枪,新城家是美蒋派来的特务。家里一片狼籍,光景很惨。

   他们又逼问蒋新城的母亲:“你儿子到哪里去了?”

   “腿在他身上,我不知道。”

   老人家老实,一紧张就摸裤兜。他们看见,就叫来女民兵,把她扳倒在地上,搜出一本袖珍圣经来,她也因此挨了打。他们总共抄去两本属灵书籍、几本诗歌,带着战利品高兴而去。

   当蒋新城听到这个消息时,说:“不要惊动聚会。家中任由他们搜查。”弟兄姐妹们继续享受神的恩惠,直到这次聚会圆满结束。

   到了众人将要分开的时候,弟兄们相抱而哭,恋恋不舍。蒋新城心里知道有十字架的熬炼在前,想起保罗说的话:“你们为什么这样痛哭,使我心碎呢?我为主耶稣的名,不但被人捆绑,就是死在耶路撒冷,也是愿意的”(21:13)

   天亮了,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被民兵抓住,带到学校批斗。会场已经布置好了,凡信主的,不管程度如何,不论年老年少,都被带到。他们要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给信耶稣的人“洗脑”,就缺蒋新城一个人了。他一被带到,他们使个眼色,就有两个民兵把他带出去。

   有位姐妹的父亲非常反对耶稣。他一看见蒋新城,就用凳子没头没脑地砸他;蒋新城的腿、脚都被砸得青紫。他逃到墙角,两边被民兵夹住,再也无处可逃。那人举起凳子狠狠地朝他的头顶砸下来。新城正在想:“这下子没命了!”不料恰在这时,那位姐妹看见父亲要行凶,就冲上来,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凳子,对父亲说:“是我自己要信的,与他无关!”

   民兵们愤怒地喊叫:“包庇反革命!”那姐妹又遭了打。

   他们见这一着不成,又把蒋新城带到房间里去拜很大很大的领袖画像。

   新城说:“我们基督徒不拜偶像。”

   于是,他们拿出准备好的竹片,大约一米长,三、四根指头宽,一人一根,劈头盖脸地打。但蒋新城就是不拜,揿着他的头也不肯拜。主与他同在,虽然打在身上,也不觉得疼,真是希奇。

   他们看看不行,又想出新招。在地上摆四张桌子,上面一层迭三张桌子,再上一层两张板凳,最高处架一张板凳。然后叫蒋新城爬到最高的板凳上,头朝下,弯着腰,两只手倒挂在后面。他站立不稳,跌落下来。这群身强力壮的打手就用竹片没头没脑地抽打过来。竹片打断了,再换一根,不把他当作人看。

   戴维说:“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23:4)。耶和华神对他的赎民说:“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你趟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你从火中经过,必不被烧,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43:1-2)。主未曾应许不经过水火,却曾应许在水火之中经历他奇妙的同在和拯救,并且经过水火到达丰富之地(66:12)

   蒋新城每次从凳子上掉下来,就仿佛有一块大帆布平铺着接住他,又慢慢地放到水泥地上。主在烈火的窑中亲自显现,要保护他所珍爱、忠心的孩子(参但3)

   他们摆好桌子、凳子,又逼着他爬上去。他一掉下来,他们就大笑,又狠狠地抽打。这样从早晨开始,一直没完没了地折磨他,直到晚上他们才住了手。

   晚上,小妹给蒋新城送来饭。民兵说:“今天的饭看你怎么吃。老实,就给你吃;不老实,等着瞧!”意思是看他祷告不祷告。

   蒋新城看看摆着的两碗饭、一盘菜,就低头祷告。他一闭眼睛,头就被狠狠打了一下。等他再睁开眼睛,饭菜都被倒在地上,碗也打破了[21]

   那天晚上,他们给新城带上纸帽子,大约有一公尺高,上面写着:“带着花岗岩脑袋见上帝”,又用浆糊把长纸条贴满他整个脸,晃来晃去,不住地戏笑嘲弄。

   他想哭也哭不出来;主耶稣把自己在大祭司院里受戏弄凌辱的情景活画在他的面前。他看见了,就感恩领受这一切的羞辱,并不自爱自怜。



[21]
   当时年轻、敬虔的新城弟兄为了坚持谢饭而甘愿为主受苦的心志,值得尊敬,也是主所知道的。青海某劳改营曾有一位王天经弟兄为了见证主,坚持(低头闭眼)祝谢而被迫害饿死。“若有人爱神,这人乃是神所知道的” (林前8:3)
   但单纯为了坚持谢饭而冒死是否值得效法呢?对此,另有圣徒有如下不同看法,供读者参考。
   “‘殉道者’的原文字大多被译成‘见证人’,殉道者是为他所作的见证而死”[A New and Concise Bible Dictionary(伦敦 Morrish 出版)]。《启示录》提到,殉道者的死是“为神的道并为耶稣作见证”(6:9,1:2);“使徒大有能力,见证主耶稣复活(4:33);”“......基督必受害,第三日从死里复活,并且人要奉他的名传悔改、赦罪的道。......你们就是这些事的见证”(参路24:44-48)。圣经中主谢饭的榜样(为五饼二鱼)是“望着天祝福”(14:19);现今谢饭多低头闭眼。有人认为,在试炼中,除非有主特别感动,无必要为低头闭眼祝谢而冒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要献在最值得的地方──“为神的道和耶稣作见证”之上。
   保罗是“天天死”(林前15:31),即凡事“非我唯主”,凡事上向己死,向主活在历史上有圣徒称之为“在圣灵里殉道”,必蒙主所悦纳。

──嫩子注



20


   看哪!我今日使你成为坚城、铁柱、铜墙,与全地和犹大的君王、首领、祭司并地上的众民反对。他们要攻击你,却不能胜你,因为我与你同在,要拯救你。这是耶和华说的。(杰里迈亚书1:18-19)

   “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办到第五天,人一批批地退出去了。有的说:“耶稣不要了。”有的说,“我是有病才来信耶稣的。”最后只剩下五位弟兄姐妹,就是新城、他的母亲、大妹与两位姓周的姐妹(就是用凳子砸他的那人的女儿)

   晚上,要召开总结大会,他们把鱼网铺在地上。蒋新城想,这次要被卷在鱼网里用乱棍来打。他知道母亲年迈,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就切切地向主祷告:“我愿为你的名受苦,但求你救我的母亲。”

   大会开始,领导宣布说:“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肃清了大队的宗教反革命爪牙,抓出了宗教头子,是我们的伟大胜利。”

   五位弟兄姐妹一字形地坐在鱼网上,并没有被卷起来打。主没有将过重的担子给他儿女来挑,也是他听了教会和新城的代祷。

   大会最后宣布:五个人挂黑牌,做义务工。做多长时间,不知道。

   大队书记激动地说:“(解放军)百万雄师把国民党八百万大军打到了台湾。你们几个基督徒爪牙,我要把你们消灭,在沙峤大队没有一个信耶稣的。不消灭,我就不当书记!”

   蒋新城听见他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就抬头看他,心里暗暗地发笑:“究竟是神的话可靠,还是你的话可靠呢?”

   那夜,他们回家去。前几天在学校里办班,民兵把小妹拿去的毯子剪成一片片的,说:“信上帝的人不用盖。”他们就睡在两张桌子上面。

   第六天,他们又被带到学校。蒋新城被带到外面,反绑着双手站在凳子上。炎炎的烈日晒在他头上,民兵不许他低头。他举目看见田野里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想到<< span="">罗马书>说:“一切受造之物一同叹息劳苦”,“等候神的众子显出来”。他又望见天空的鸟儿自由地飞翔,心就归向神,被带到他荣耀的面光中。那天他一直站到日头西下。

   第七天,五位弟兄姐妹又被带到学校。民兵叫两位周姐妹挂着“反革命份子”的黑牌子站在凳子上。他们给蒋新城母子三人预备了三个畚斗[22]、三条绳子、三个钩子。一人一个畚斗套在脖子上,又一人站一个凳子。民兵挑来一大堆砖头,满满地压在他们挂的畚斗里,叫他们背着手站在凳子上,对他们说:“不许动,也不许倒下去!”

   烈日当空,蒋新城大汗不住地涌出。他看旁边的母亲,只一下子功夫,已是头发如洗。民兵坐在屋檐下抽烟、喝茶,不时地看着他们笑笑。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砖块沉重,烈日曝晒,是如此的煎熬。蒋新城不住地祷告主:“求你加母亲和我的力量,恐怕我们倒下去。”

   他们这样一直挂到下午两点多,蒋新城实在忍受不住,两眼发黑,直冒金星,顿时不省人事。等他醒来,三人都已倒下了。妹妹的头因砸在砖头上,正淌着血......

   到了晚上,书记带了几个人来。他们叽哩咕噜说了一阵,就有一个女会计来劝蒋新城,说:“某某人,给书记一条出路吧。他已经宣布,'不消灭基督徒就不作书记',恐怕没脸见人。你就暗暗地相信,口头承认一下‘不要耶稣了’,给书记一点光彩。”

   她把蒋新城拖到书记面前,神却为他自己大名的缘故封住了蒋新城的口。

   书记问:“你怎么不说?”

   蒋新城低着头,不看他威吓的脸。会计又在一旁苦劝:“说呀!说呀!看你母亲那么大年纪了,说了就不用再这么受罪了,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那时,他心里深信主的权柄统管万有(103:19),也深信主必赐力量给母亲,使她能为神的荣耀坚持到底。

   如此直到晚上十点钟,主封住了蒋新城的口,他什么话也没有讲。

   最后,书记看看软硬都没有办法,说:“算了。从明天起挂黑牌,打扫整个大队的厕所和阴沟。”

   从此,白天黑夜,他们成了众人的讥笑(3:14)。走到哪里,都有小孩子一路用石头打他们,喊着:“宗教头子!”“反革命!”“牛鬼蛇神!”之类的话。

   一次,蒋新城挂着黑牌,碰见自己的堂姐夫,就叫了他一声“哥哥”,不料被他大骂,又说:“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叫我。我与你没有关系!”

   正如使徒保罗说的那样:“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直到如今,我们还是又饥又渴,又赤身露体,又挨打,又没有一定的住处,并且劳苦,亲手作工;被人咒骂,我们就祝福;被人逼迫,我们就忍受;被人毁谤,我们就善劝。直到如今,人还把我们看作世界上的污秽、万物中的渣滓”(林前4:9-13)



[22]
   “畚斗”:用于装猪粪、杂草之类肮脏杂物的竹编农具,用扁担挑。



21


   凡事不怕敌人的惊吓;这是证明他们沉沦,你们得救,都是出于神。(腓立比书1:28)

   日子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有一天,队长叫蒋新城到外面船厂去做工。每年打渔,都有一个月的修船期。蒋新城母子分开做工,直到船都修好,所有肮脏下贱的活都是他们做的。

   新城的母亲要给三百多社员烧水。她天天从医疗站的水井里打水,拖着手拉车经过泥路,把水拉到海边的船厂去烧水。年老的社员看见,都不禁叹息。

   有一位好心的大叔,每看到她拖不动时,就偷偷地去帮她推一把。神纪念他的善行,后来这位大叔和他的妻子也蒙了天恩,接受了主耶稣作他们个人的救主。他离世时,当地的弟兄姐妹为他送葬,还有六横岛的弟兄姐妹来一同送殡,荣耀归回天家。

   一天清晨,天还没亮,有位好心的大婶来敲新城家的后窗,说:“某人,你今天要向书记承认一下。他们要把你们一家送到北大荒去。你要可怜可怜你母亲。好孩子,你去说一声。”

   “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蒋新城说完,立即起身到阁楼上祷告。他无助地投在主的怀抱,求问主究竟会不会被送去北大荒。那时,神对他说了一句话,就是《腓立比书》一章2829节:“凡事不怕敌人惊吓;这是证明他们沉沦,你们得救,都是出于神。因为你们蒙恩,不但得以信服基督,并要为他受苦。”

   赞美主!蒋新城心里乐开了花。主的话真有无限的力量,真是宝贝!于是,他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又出去做义务工。

   经过婶子门口的时候,她骂新城真是愚蠢。他听了心里痛苦,主又使他想起戴维的诗:“我的良朋密友,因我的灾病都躲在旁边站着;我的亲戚本家,也远远地站立”(38:11)。他就因此从主得了安慰。

   那天,整个大队都知道蒋新城要被逮捕了。外邦人都议论纷纷。

   新城到了船厂,两位周姐妹一见到他就哭了,说:“哥哥,我们又要离别了。”

   新城却说:“放心吧,主已经对我说过话了。‘凡事不怕敌人的惊吓;这是证明他们沉沦,你们得救,都是出于神。’我没有担子,也不忧愁,你们放心吧!”

   上午十点钟,从码头上来五位公安人员,由乡里的武装部特派员和民兵连长陪同。社员们看见,纷纷说:“又有批斗大会看好戏了!”

   妹妹看见公安就哭了。蒋新城对她说:“不要哭,要信主的话。主是信实的,主的话不会错的。”

   公安经过他们面前,问道:“怎么回事?小伙子、大姑娘也有挂黑牌子的?”

   民兵连长主动邀功请赏说:“这是我们沙峤大队搞阶级斗争的战利品,是清理出来的宗教反革命头子。这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他一面说,一面觉得非常自豪。

   公安听了笑笑,说:“怎么还有大姑娘、小伙子信耶稣的?还是宗教头子?”他们说完就走开了,原来并不是为逮捕蒋新城而来的。

   当吼叫的狮子气势汹汹的时候,神的话是我们投靠的力量。你若心里相信,就必看见神的拯救与神的荣耀。




22


   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马太福音11:29-30)

   苦工和重轭又接连不断地临到蒋新城。不久,岛上开了石灰厂,烧石灰的是位女共产党员。蒋新城也被调去烧石灰。他睁不开眼睛,鼻子不住地打喷嚏。那女共产党员不给他面罩,只给他口罩。不一会儿,他脸上、眼睛里就都满了石灰,真是苦不堪言。她还不让蒋新城吃饭。

   有一天,筛石灰的篾子破了。女党员叫新城用手拉车把篾子拖到机械厂去修理。那时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饿着肚子的蒋新城说:“这么晚了,机械厂已经关门了。”

   不料,那女人立刻报告了上级。下午,副书记把蒋新城叫到机械厂后面,对机械厂的工人们说:

   “给我打!”

   工人们一个也没有打。主不允许,他们都不动。

   书记只好自己凶狠狠地冲上来打了新城几个耳光,喝道:“再不老实,要你的头!”

   新城心里委屈,觉得天下哪有讲理的地方呢?他不肯饶恕那女人,但心里不平安。直到他求主赦免,心里才有了平安(6:12)。当他回到主的面前,不禁想到自己发怨言的可怜。主说:你们要“成为一台戏,给天使和世人观看”(林前4:9;10:33),但自己这台戏没有演好。

   后来,蒋新城又调到了翻砂厂敲铁。他要用18磅的大榔头(重锤)把断掉叶片的螺旋桨敲碎,是最重的劳力。书记对翻砂厂的工人说:“他做不好,你们可以打他;打他就会敲碎了。”

   但工人们为他叹息流泪,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

   主为了祂自己的大名和荣耀,担当了他仆人一切的苦难和重担,引领他直走十字架的窄路。主的恩典真是够我们用的。(林后12:9)

   到了1976年,蒋新城又被调去做农活。他经常要用手拉车拖百货,拖粮食。有一次,他在把两百斤一袋装的大米从手拉车上背到仓库堆米桩(那米堆足有五、六公尺高),因他每天只吃一餐或有时两餐,体力不支,竟从米堆顶上连米袋一起滚落了下来。虽然底下是水泥地,又这么高,但神奇妙的手保守他没有受一点伤,米袋也没有压在他身上。众人看见,都感到惊奇。

   那时正是“农业学大寨”[23]的高潮,他从来没有做过农活,妇女队长却叫他去耕地。

   他牵了牛去,牛不听话,地也耕不好。但他们一直要他耕地。蒋新城祈求主说:“为了你自己的大名,求你使我能耕好。”

   头一天,牛仍不听话,但到第二天,牛就乖乖地听话了。外邦人看见,都惊奇地说:“这个人,叫他做什么活,什么活他就会做!”赞美主!因为每一件事都有神慈爱的眷顾。在苦难的日子里,主为祂自己大名的缘故,无时不暗暗地将我们保守看顾。因神的恩,甚至连顽牛也听话了。

   在那个离开票证[24]寸步难行的时代,蒋新城家一直没有粮食供应。有一次,书记把蒋新城叫去,把一迭子粮票按他们家人口放在桌子上,说:

   “两条路:你靠上帝,就走;靠党,把耶稣弃掉,马上给你供应。”

   书记转过脸对边上的民兵说:“我让他扁他就扁,叫他圆他就圆。”

   他又得意地问新城:“你到底要哪个:耶稣还是粮票?”

   新城答道:“书记,如果为了票证就把主否认了,我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卑贱的光景。我要耶稣!至于票证,随便你们给不给!”

   但我们的天父怎样养活天上的飞鸟,也照样养活他的儿女(6:26)。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神天天带领他们走信心的道路。

   那时,虾峙岛一直有聚会,有擘饼。蒋新城又经常出去到镇海一带聚会,每次来回最少三天,有时五天。每次出去,他都蒙神的带领。一个受管制的人,竟没有一次遭遇环境(指“试炼”)

   有一天,他同乐弟兄和周姐妹三人从象山聚会回来时,在码头上正碰上周姐妹的大伯,他是村里的支委委员。神加给新城力量,对周姐妹说:“不用躲,有神同在!”

   那人对蒋新城说:“你帮我把这些零件带回去。”

   新城就帮他拿到船里。

   那人又说:“这不是某某人的儿子,那不是某某人吗?”

   神保守他们,在后来遭批斗的时候,那人并没有揭发。在受苦之中若有神的同在,就无所畏惧。《希伯来书》说:“所以你们不可丢弃勇敢的心;存这样的心必得大赏赐......。只是义人必因信得生,他若退后,我心里就不喜欢他”(10:35,38)



[23]
   大寨:地名。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公社大寨(生产)大队,原为“七沟八梁一面坡”的穷山村。大寨人艰苦奋斗,开出梯田,修筑水渠,向山要粮,改变贫困状态。1964年,被中央政府竖立为全国先进典型,是为“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

[24]
   “票证”:指政府按人口定量发放的粮票、油票、糖票、布票等。若无这些票证,生活就极艰难,只好买黑市或自由市场的高价粮油等。




23


   耶和华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创世记2:18)

   到了1978年,有主内的长辈为蒋新城介绍了一个姊妹。看当时的环境,真是不可能,因他既没有粮食供应,也没有户口。那一带的外邦人都说新城是个傻瓜,信耶稣只好打一辈子光棍。也有人劝他娶个瞎子、聋子作老婆,度度日子、留个后代吧。但新城相信,神必定对祂儿女的婚姻负一切的责任。那年他正好30岁。

   那年冬天,主就带领罗以姊妹来到他家中。那天,新城正在晒蕃薯干,每天都有许多筐的任务必须完成。有人对他说:“姊妹来了。”他忙着抛(翻晒)蕃薯,一边做活一边说:“那晚上就聚会吧。”直到晚上8点钟,他才回去。

   罗以说:“我是为了办婚事来的。”

   蒋新城说:“事就不必办了,还是聚会吧。”

   罗以很坚决地说:“我有主的带领。”

   于是新城说:“祷告吧!”

   他对主说:“环境这么恶劣,怎么能结婚呢?恐怕结婚以后,麻烦更大了。”但是在祷告中主赐给他神的话语加添信心,说:“那与我们同在的,比与他们同在的更多”(王下6:16)。他就把心放下来,接受神的带领。

   他们结婚非常简朴,生活也十分贫穷。多年做义务工,使得家中一贫如洗。外邦人不相信他们一无所有而能生活,常有妇女跑进他们家去翻锅盖,看看桌上摆着什么、锅里煮着什么。她们各方窥探、打听,不服气地说:“他这么顽固,耶稣死也不退[意即死也不愿意退出耶稣(她们以为是个有组织的宗教)],一定是从台湾人领工资的。”

   蒋新城结婚的时候,只有姑姑买了些菜和肉,同教会里几位肢体一起吃了一桌饭。他们一同祷告、唱诗,并为主作了见证。婚礼极其简单,连外邦的亲友都不知道。一直到罗以姊妹把花窗帘挂起来,才有人知道新城已经结了婚。

   马上就有人汇报给大队书记,说:“蒋新城私自结婚了。”

   书记把他叫了去,问:“听说你结婚了!你去把她叫来,我要给你好戏看看!”

   新城觉得心疼,怕连累罗以姊妹受苦。但是神与她同在。罗以姊妹祷告完,觉得有主同在,就去找大队书记。

   究竟罗以姊妹是怎样蒙神的带领来到蒋新城的家中呢?



24


   他们说:“我们把女子叫来问问她。”就叫了利百加来,问她说:“你和这人同去吗?”利百加说:“我去。”(创世记24:57-58) 1972年,罗以刚信主一个星期,蒋贻庆来镇海,见到她后,说:“你信主后,行为应该有改变,但一定要将荣耀归给神。”后来,她又在胡振庆老弟兄家住了21天。胡老弟兄教她唱诗歌:

何等爱来引我, 何等血来赎我, 何等恩来领我, 羊棚里安卧。

   圣灵在她心里工作,她满心喜乐,一边唱一边流泪。想起自己的过去,她在神面前认罪、悔改,心里开始明白自己的一切污秽、罪行无人可以代赎,只有耶稣的宝血才能赦免。这时,她知道自己已被神重生,主耶稣的爱就充满了她的心。

   那时,傅老弟兄也给了她很多的帮助。

   从此,她不再用自己的原名,改叫罗以。

   有一天,一位主内长辈对罗以姊妹说:“你婚姻的事是配给新城弟兄。”

   她回答说:“如果是神的旨意,我愿意顺服。”

   但是那一天晚上她没有睡着觉,心里挣扎得厉害。原来,她家中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都不信主,其中一个姐夫、一个哥哥还是党员。在那个政治气氛如此浓厚的时代里,她要嫁给一个出生“反革命家庭”的弟兄,一定会遭致全家的强烈反对。她就与主摔跤。

   正在软弱的时候,神的仆人又问她:“主有没有对你说过话?”

   罗以想起主曾对她说过:“我又赐给他们永生,他们永不灭亡;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把他们夺去。我父把羊赐给我,他比万有都大,谁也不能从我父手里把他们夺去”(10:28-29)

   正讲到一半,里面就有圣灵的印证。罗以于是顺服下来,愿意与主同受苦难,定意卑微跟随主。主就与她同在。

   那时她里面有个意思:“约瑟是被哥哥们出卖的。”她就知道哥哥、姐夫都站在世界的高位上,此事不可对他们讲说。于是她就隐瞒,只向老父亲介绍了婚姻对象家庭的实情。

   罗以问父亲:“我是因魔鬼攻击而信主的。我要听主的话,顺服主,好不好?”

   父亲说:“应该顺服主的。”父亲虽然也信主,但不太明白,生命弱小;不过,他对主很顺服。

   神的仆人对罗以说:“你下半年就可以结婚了。”她里面也有这样的感动。

   但有一位弟兄从海岛回来后说,从外面环境来看,不可能结婚。他就拦阻这事。那时,岛上有不信主的外邦人因结婚没有登记,半夜被民兵抓去,没有穿外衣,绑在电线竿上。

   后来,那位主内长辈也因这样的风声而拦阻她与新城结婚。

   她又问主,主对她说:“约旦河水在收割的日子涨过两岸(参书3:15)。主若不许,都要淹死;主若说下去,约旦河水一定会干。”有位程姊妹听说当时海岛环境这样恶劣,没有姐妹敢作罗以的陪伴,就主动请求说:“我愿意陪姐妹去,因为我信主后还没有尝过环境(试炼)的艰苦,这次让我来尝尝。”

   于是,罗以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因相信主的话而心里有力量。

   长辈说,要先登记结婚。罗以心里却有神的话:“神的旨意不需要人的帮助。”她同程姊妹就来到海岛,正遇上蒋新城弟兄在晒蕃薯。

   有一位神的仆人后来才赶到。但罗以心里说:“人不在,神在。有神为我们作见证。”

   那天晚上他们就结了婚。

   结婚后一个星期,他们一起回到罗以家,把哥哥(二哥当时不在家)、嫂嫂、姐姐们都叫来,将事情的经过原委都讲述一遍。蒋新城自己作见证,把父亲为主坐牢、殉道,和自己经历的苦难,一一述说,毫无隐瞒。哥哥姐姐们听了,都流下眼泪----为最小的妹妹走上这条道路而难过。

   他们想为妹妹重新办喜事,但二哥知道后,坚决不同意。他说:“结婚不结婚又看不出来。母亲已经离世了,只剩下最小的妹妹在家,不能让她吃苦。”他就反对这桩婚事。

   二哥和大姐夫都来了以后,又召开家庭会议。二哥提出一个妥协的建议。他要蒋新城到干部面前,承认自己不要耶稣了,这样可以有户口(及粮油供应)

   他指出:“从来没有人谈婚姻的事却没有户口的。人人都有户口;你没有户口怎么生活呢?”

   蒋新城回答说:“我们要在众人面前认主,不能否认主!”

   二哥很生气:“你用宗教手段骗我小妹,我要把你交给公安局。”

   这时,罗以站起来,一面哭一面说:“二哥,婚姻自由,是我自己要他的。如果把弟兄交给公安局,就把我一起交出去,不可难为弟兄。”

   第二天一大早,新城和罗以就动身离开她母家往海岛去了。大嫂一面送行,一面流泪说:“你从小生下来就很苦,常常哭。母亲多病;你如今又走上这条路。大嫂也没权给你办喜酒。”

   罗以在回去的路上,因想起这些话而有些软弱,不禁心头有些自怜。这自怜自爱的感情成为她后来有一段时间失败的原因。



25


   保守自己常在神的爱中,仰望我们主耶稣基督的怜悯,直到永生。(犹大书21)

   回到家里,村里的干部叫罗以去村里一趟。她祷告后,觉得里面靠主有力量,就与蒋新城的大妹一同去见党支部书记。

   到了书记办公室,他不在。会计说,他到码头上去了。罗以就祷告,主说:“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5:41)。主使她没有惧怕,她就到码头去找书记,并没有找见。在回来的路上,才碰到他。

   书记送走了客人之后,就把她们带到一个制酒的阁楼上。书记对罗以说:“你是非法结婚的!”

   罗以默默祷告天上的神,求神管理自己与对方的心并赐下当说的话。

   她说:“我今年27岁,我丈夫30岁。登记也是按年龄登记的。我已经去公社里把(同意结婚登记的)证明打来了。”

   书记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证明来说:“你没有登记。这不过是从某某地方拿来的证明。你们这样结婚是非法的。”

   她说:“登记也是按着年龄登记的。”

   书记反复地说:“你们是非法的。”她也不时地声明一下。这样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

   书记最后警告她说:“你们不可同睡在一张床上。如果民兵值夜时发现,就要把你送到你本大队里去。”

   但是主与她同在,灵里的意思知道已经没事了,就回家去。

   过了半个月,妇女主任对蒋新城说:“叫你的老婆干农活来。”罗以就平平安安地去了。

   她本来不会挑重担。因为海岛的男人都出海捕鱼去了,所以妇女们每天做农活。罗以经常挑着蕃薯或是粪肥,在水库的一百个台阶上上去下来。有一次,她挑着满畚斗的蕃薯,要过一个小沟,因为要赶去烧饭,被催促着跳过去,不小心就摔倒了。当时她肚子里还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流泪,一面收拾起蕃薯。回去后,她又一边烧饭,一边流泪,心里难过,觉得担子难挑。虽然环境如此艰难,眼里有泪,但神所赐的平安仍然保守她。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生活的艰难与羞辱使罗以慢慢软弱下来。环境释放了(试炼缓解一点)以后,弟兄姐妹都盼望她能起来服事主,因为主给她有作出口的恩典。

   但她并不去聚会,很快就告诉他们说:“我不去。”

   一次儿子生病,发了高烧。蒋新城又在外做苦工,她们母子俩面对着面。她的心又回到主面前。带儿看病买药后,她去了一位姐妹家。那位姐妹问她说:“这次我们聚会去,你去不去?”她回答说:“我去!”

   在聚会的地方,一位神的仆人讲到一位母亲,在女儿三岁时失去了丈夫。她含辛茹苦地做女工,把女儿养大,直到女儿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后来一年年地过去,女儿渐渐忘记了母亲的爱和养育之情。母亲来的时候,女儿冷冷的。以前母亲来,女儿总是带着她去看热闹,买好东西给母亲吃。但现在她冷冷的。母亲住了三天,暗暗地回家去了。不久,母亲生病了。表兄写信叫她回来,她却不来。直到母亲离世的时候,她才回来。母亲离世时,仍然喊着女儿的名字:“某某,你回来!某某,你回来!”她嘱咐要把女儿爱吃的东西放在抽屉里,在她来的时候可以给她吃。迟到的女儿在母亲坟前大声哀哭,她把好吃的带给母亲,却再也来不及了。

   罗以一面听,一面心里默默流泪。她回想着:“主爱我,为我死;主用爱吸引我、带领我、养大我。但我却忘记了他,远离了他。”她听见主的责备,心里领受了主的心意--等到主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想爱主就再也来不及了。

   我们真是何等软弱的器皿!我们或有得胜,乃是出于神大能的保守。我们常常失败软弱,却因神的怜悯,仍然不至仆倒灭亡。愿神保守我们常在他的爱中,仰望主耶稣的怜悯直到永远。


26


   耶和华啊!求你怜悯我们,怜悯我们,因为我们被藐视,已到极处。我们被那些安逸人的讥诮和骄傲人的藐视,已到极处。(诗篇123:3-4)

   1979年正月,蒋新城在大妹夫家里聚会。在那个旷野一样干旱疲乏的年代里,弟兄姐妹一见面就觉得主的同在,一交通就有说不完的主的爱。

   有一天晚上,蒋新城坐在肢体们中间,默默回想父亲在世时苦难的历程,不知道自己哪一天能从苦难的炉中得释放。又想到全国有多少基督徒此刻都在苦难的深渊里。在圣灵的感动和浇灌下,他们同心合意地跪下,为中国教会切切地向神祷告。

   那祷告仿佛直达神的面前,如同但以理在被掳到巴比伦的第70年,扬声为耶路撒冷祈求复兴与归回(9:1-19)

   那次聚会时,有知情者来劝蒋新城不要参加,因为大队支委已经讨论过了:个人信仰不要紧,只是不可以聚会。但蒋新城里面的意思是要他去。

   这次聚会有一百多人参加,许多软弱的信徒也都起来了。乐弟兄讲道时,蒋新城坐在他旁边。就在这时,民兵冲进会场,将蒋新城带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民兵们窃窃私语:“信耶稣的纪律真好!一百多人没有一点声音;年老年少都没一个开小差的。”“我们开会时,上面大会,下面小会。刚才我们叫他出来,别的人一个也不动,继续聚会。”

   其中一个虾峙区管宗教的干部说:“基督徒,最好不要去惹他。好像拍皮球,越拍跳得越高;他们的口号是‘为耶稣受苦得荣耀’。我们搞了这么多年,结果基督徒越来越多!”

   蒋新城被带到书记面前。书记说:“聚会?好!明天开始,到船上做苦活去!”

   新城知道自己已经31岁,吃不消海里的风浪,只有那些16岁左右就开始捕鱼的人,才能在大浪里稳行。他只有默默祷告交托主。

   书记分配给他船上最卑贱的职务--“二浆”[25],又吩咐船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指挥、管制他。新城在船上,白天黑夜地呕吐,吐出满盆的黄水来,什么也不敢吃。船老大的哨子一响,他就要立刻去拔网[26]

   一天,刚下好网,蒋新城在船上独自默默流泪。那时,神赐给他一首诗歌--“愿你为大”(《圣经诗歌》第270),圣灵浇灌在他的身上。当他唱到“作你奴仆,行你旨意,一生不再自由”时,心里满了主的荣光与同在。他立时起来,擦干眼泪,又开始盛饭、倒水,服侍船上的人。

   他自己不敢吃饭,待别人吃完后,还要收拾、洗碗。

   船老大有怜悯的心,交代船员们说:“你们不可以欺负他。他是为信耶稣到这里来的。他本不应该到船上来,而且他也有手艺。”

   蒋新城在船上做了9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昼夜呕吐,瘦得像皮包骨头,日子何等难捱()

   浪大的时候,船老大说:“你不要怕羞,就在船上爬吧!掉到海里去要丧命的!”于是,他两只手夹着热水壶和饭,在甲板上爬来爬去送给他们。

   在唱“愿你为大”后没几天,船长暗暗地问新城:“你喜欢打渔吗?”

   他回答说:“船长,我不会下海,是因为信耶稣、参加聚会,才到船上做活的。”

   船长说:“你上岸回家去吧。”

   “这责任你担当不起的,”新城提醒他。

   “没关系!”船长坚持说,“你只管收拾东西吧!”

   新城上了岸,到了书记那里。书记说:“谁叫你上来的?”

   “我真的吃不消了,自己上来的。”

   “好,回去吧。给你点颜色看看!”

   基督的仆人们哪,当你被世人藐视到极处,似乎被践踏在灰尘里无法喘息的时候,你能否同写诗的人一起唱出:

愿你为大,哦,主耶稣!
我心真是要求:
做你奴仆,行你旨意,
一生不再自由。
(
《圣徒诗歌》第270)

   当时蒋弟兄在船上爬着的时候,就唱起了这首诗歌。他如同看见了那不能看见的主(11:27)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哥林多后书4:17-18)



[25]
   “二浆”:渔船上最低贱、最苦的工作,一般都是刚上船学徒的人做的工。船上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打、骂二浆。

[26]
   “拔网”:将鱼网拖上。

27


   不要消灭圣灵的感动。(帖撒罗尼加前书5:19)

   上岸半个月后,广播又呼叫蒋新城的名字。母亲和妹妹一听见广播的声音就害怕。新城祷告后,心里得着主同在的平安。

   这回书记安排他去张网,四个人一条小船。在张网厂报到时,他被安排在一条产量最低的船上,每六个小时出海一次。

   家里仍然没有粮食供应。从1973年到1976年,新城一直做义务工。从1977年开始,有了4个工分;到1978年有7个工分,并摘掉了黑牌子。1979年因为聚会的缘故,又被减到4个工分。

   没有米,蒋新城天天都吃地瓜(蕃薯)干。地瓜吃得发虚,后来就改吃海蜇。别人吃海蜇不要钱,他却要付2分钱一碗。他觉得太贵,因为连吃好几碗也不觉饱。

   张网厂里烧饭的有一位姐妹,她的见证并不好。有一次,只有她在烧饭,她就给蒋新城的罐子(餐具)上作了个十字架的记号,为了方便辨认。哪知到了开饭时,有一个船老大拿错了罐子。他看见十字架的记号,一把摔在地上,怒声斥责:“到了这里还不老实!”

   蒋新城一声不响,默默承受。那位姐妹连忙说:“是我,是我......无意中划的。”风浪才平静下去。

   那时,妻子因家里生活艰难;在娘家,哥哥、姐夫都是有地位的人,她就低头进,低头出。嫂子的同情又使她产生自爱自怜的心,就不愿再走这条同主受苦的道路。

   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蒋贻庆为主殉道之后,有一位服事主的弟兄说:“他是死在自己的罪中。”这位老弟兄又把这个消息带到了整个普陀县;在沈家门聚会时,有一位执事甚至在台上说蒋贻庆“不得救”。

   这样的毁谤深深地刺透了新城和他亲人的心。

   新城的表弟听见了,当时就跌倒,不再走这条道路了。他困惑地问:“两次劳改、殉道都‘不得救’,那我们还走(这条路干)什么呢?”(或作“那我们还走什么(道路)呢?”)

   妻子对新城说:“你爸爸走这路,还‘死在自己的罪中’。你不要再走了!”当初她凭信心,来到弟兄没有户口、没有粮食、没有房子的家中,如今却因这位老仆人的话而软弱了。

   新城说:“主在地上,也曾被文士和法利赛人称为‘被鬼附的人’,他们说他是‘靠着鬼王别西卜赶鬼。’‘他被举起挂在木架上,人们把他列在罪犯之中,谁知他是为我们的罪孽被压伤,受尽凌辱苦刑呢?学生不能高过先生,仆人不能高过主人’”(10:24)

   1980年,“呼喊派”[27]进入海岛。那时,蒋新城不在家,已经离开张网厂,又到鲜船上工作,把外海打来的鱼过秤,接船,运到岸上。慈溪的一位周弟兄把“呼喊派”带到虾峙岛,蒋新城的妹夫也接受了。

   新城回家后,将他们叫到家中,劝说:“这不是神的心意。神是叫人安静,不是叫人混乱”(林前14:33)

   但妹夫说:“这是新的亮光,新的开端。‘主小,我大,把主吃下去’,就成圣了。”

   蒋新城劝他们守住从起初所领受的真道,弃绝假道异端。但他们心里刚硬,不肯回转。有几次,圣灵感动蒋新城再去劝他们,但他想到妹夫的刚硬,也为保留自己,就消灭圣灵的感动,没有去劝。为此,他留下深深的遗憾。

   神的儿女应当活在圣灵的光中,天天受他引领,顺服圣灵。离开圣灵的引领,谁能走得上这条十字架的窄路呢?

   还有一次,是在1975年受熬炼的时候,蒋新城每天挂着黑牌子做义务工。当时,主的灵清楚地感动他传福音给同村一位姓李的老妇人。他对主说:“我挂着黑牌打扫厕所,受尽羞辱。若再传福音,火上浇油,岂不没命了吗?”

   可是过了七天,老妇人在晚上睡梦中被魔鬼引诱,不知不觉出到门外,跳下了水库。第二天,尸体已经漂在水库里。

   蒋新城流下眼泪,因为保留自己,没有顺服圣灵,失去了爱灵魂的心。他几次祷告,都不能平安,想到将来在基督台前无法弥补这样的亏欠。因为主的话说:“不可消灭圣灵的感动”(10:24),又说“体贴肉体的,就是死;体贴圣灵的,乃是生命、平安”(8:6)[28]

   1981年一天晨更的时候,主赐给他一句话:“以色列人住在埃及共有430年。正满了430年的那一天,耶和华的军队都从埃及地出来了”(12:40-41)。那时,他儿子刚刚生下不久。

   不到一个星期,书记又问他:“你要耶稣,还是要户口?”

   蒋新城并没有思想,立刻回答说:“书记,不要耶稣,我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要耶稣?你去吧!”

   其实当时已经有了粮食供应,因为上面普查下来,终于给蒋新城上了户口。

   整整8年的时间--不是8天,不是8个月--蒋新城踩着父亲血迹的脚踪随主走过。没有户口,没有粮食,没有享受世人所有的最基本的作人的权利;他所有的,只是做不完的苦工、毒打、辱骂与贫穷。晒盐厂、化工厂、......什么工都做过。

   他对自己的儿子说:“我们或处丰富,或处贫穷,吃穿都不要求,也不追求世界的快乐。当你爷爷走道路时,我只有7岁,姑姑3岁。过年时,别人放鞭炮,我们家关上门哭一场。我问母亲:‘爸爸在哪里?’母亲就回答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当蒋新城还在北方时,曾与一位青海的大学生睡在一个炕上。那人因划为右派而劳改。他们一个人读《毛泽东选集》四卷,一个人读圣经。大学生曾经装病不出工,躲在房间里,用15天时间,读完一遍圣经。他说:“我看是看了,也不明白。”又问:“耶稣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使你们全家甘心情愿来到这荒原受苦。将来我要给你写本书,书名就叫‘鸿雁难归’。”

   是啊,若不是神施恩,将人的石心换成肉心,谁能明白神的道呢?

   人的生命一旦与耶稣相遇、被主的爱吸引,就一生随他远去,永不分离。这其中爱的故事怎能述说得完全呢?当众圣徒都汇聚在荣耀光明的宝座前,一一述说主与我们爱情的故事时,恐怕万有都要一同敬拜、流泪、赞美......

不久我们聚集河边,
不久旅程到终点,
不久心因喜乐抖颤,
来和歌声在高天。
我们必将聚集河边,
真美丽又真光陇的河边,
同众圣徒聚集在河边,
安流在神宝座前。
(<< span="">选本附录>22)



[
27]
   在“呼喊派”中,也有部分弟兄姊妹觉得李常受错了,太离谱了。但是他们被李用错谬的道理牢笼住了,以致于:
   1)不敢“用爱心说诚实话”(参弗4:15),说了也没有用。一位老同工曲郇民弟兄曾向李指出过;同工约翰.英格斯也指出过。国内也有弟兄在大陆开放之初,郑重地把一本批判李常受错谬的<< span="">反对更改福音、歪曲经训>的油印材料亲手交给李的长女婿陶正平弟兄,一再叮嘱他带回美国交李常受弟兄。这份材料内有十篇由陈恪三弟兄等长辈同工为真道争辩所写的文章。但李常受却执意“错到底!”真是出奇地傲慢、顽固不化!这都与他身上“另一个灵”有关。
   2)不敢离开呼喊会所,因为李说,惟有呼喊会所才是教会,别的基督徒团体都不是,所以离开呼喊会所就是“死路”一条。
   3)怕“得罪(李常受这个所谓代表的)权柄”、因“不服权柄”而落得个长大麻疯的下场(12)。哦,让我们同心奉主耶稣的名捆绑撒但!

--转引自《上山之钥》第一章/附录一“关于李常受及其严重错谬”
[
中国大陆圣徒见证事工部出版发行/2001/(61-66)]

[28]
   参《约翰壹书》1:7-10。我们真诚悔改认罪之后,要相信主宝血的功效。




28


   因为义人虽七次跌倒,仍必兴起。(箴言书24:16)

   自从八十年代以后,生活开始有了来源,但爱主的心却冷淡了。

   蒋新城每次要出去做主工、聚会,妻子罗以就百般拦阻,怕他遭遇环境(不测、逼迫),怕他受苦。

   母亲经过许多次的打击,心中也胆怯、惧怕,怀疑神的大能。一次,她吃了儿媳带来的薄荷糖,非说里面放了毒药,与儿媳闹别扭。

   并且,她仍然认定丈夫生前犯了奸淫。儿媳妇为此恳切祷告,灵里非常迫切,并请来许多属灵的长者为她祷告,劝勉,叫她悔改。可是她不肯听,每次只说:“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耶稣最可靠!”

   仇敌攻击她的信心,使她疑惑、惧怕。她看见水缸里溅入的油花,就疑心有人下毒要害自己,拼命地舀出来;有时看见菜的颜色略有不同,就疑心媳妇要害她。儿媳每次要端着菜解释半天,她才将信将疑地吃下去。

   然而,“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8:28)。每次媳妇心中觉得委屈难过的时候,主就叫她默默无声,并主动与婆婆和好。

   这样的光景一直持续到婆婆离世前三个月才改变。那一天,婆婆身体不适,罗以对她说:“婆婆,你大便不通,我给你烧点蔬菜吃,多放点油,芹菜凉血,菠菜补血。”她听见菠菜补血,就吃了许多。哪知到了半夜11点,她开始呕吐,吐出来的都是菠菜,一粒饭粒也没有。罗以说:“你又多想了吧?”她诚实地说;“想过了。”媳妇说:

   “婆婆,起来!我们穿好衣服,在耶稣面前一起祷告,你要将从小到老一切的罪都向耶稣承认!”

   圣灵奇妙地在老人的心里动工,以往固执不肯听劝的她,那夜向神流泪,一一悔改自己的罪。

   第二天,媳妇又叫了一位姐妹来,二人一起为婆婆祷告,求主叫她悔改两件事:一件是怀疑丈夫、逼迫神的仆人,一件是疑心媳妇往菜里下毒。圣灵又大大地工作,新城的母亲在主面前痛哭认罪:“主啊,我媳妇为爱你的缘故,到海岛孤单一人,被她兄嫂、姐姐轻看,嫁到我家里,我还作她的十字架......

   顿时,她心灵里所有的捆绑都脱开,所有的疑心一扫而空。这是主奇妙的作为,显出他的荣耀来。神也亲自为他忠心的仆人辨明了冤屈。

   从那以后,她完全得了释放,和儿媳的关系真正亲密如同母女。罗以流不尽感恩的泪,心中无比的平安和舒坦。家里也被评为“五好家庭”。乡长(原大队书记)亲自上门祝贺,挂上“五好家庭”的牌子。

   这时婆婆已是肝癌晚期,但神却有奇妙的保守。外邦人问她说:“大妈,您疼不疼?”她说:“不疼。疼怎么能忍得住呢?”镇医院的院长怕她疼痛难当,特别允许给她开吗啡针镇痛。但是主担当了她一切的疼痛,她至终没有打吗啡针,也没有吃一片止痛药,甚至还一直保持很好的胃口。这在晚期肝癌病人中是罕见的。

   亲友们对老人说:“您再留下来和我们作作伴吧!”

   她安详平静地说:“我不作伴了。我要到天堂享福去了。”

   弟兄为她祷告,她就平安地离世,仿佛进入睡梦一般。外邦亲友都惊奇,就归荣耀于神。葬礼的那天,各地来的弟兄姐妹一百多人在门前的小街上排成长长的一列,令街坊邻居都惊叹不已。

   为主受苦的人真是有福的!因为主给他们的结局美好、得胜。主用慈爱的双手平安地接引他的孩子回到天家,她也息下了一切的劳苦,进入有福的安息。陈梅兰姊妹在世时所受的苦,只有主知道。她怎样挑水为三百多社员烧水,挂着黑牌打扫厕所,在那个没有户口、没有粮食的年代里,自己不吃,节省给儿女吃。

   有一次,普陀区水产局局长视察渔区时,顺路来看望老人。他身穿中山装,口袋里别着钢笔,找到了蒋家的老房子。他看见蒋贻庆的妻子,叫了一声:“姐姐!”她看着这个人的打扮,心里惧怕,倒退了一步。他又叫一声:“姐姐!”她就一步步后退,直到退进屋子,把房门紧紧关上,心惊胆颤。

   后来局长碰见蒋新城,问他:“你妈怎么成这样子了?我从小在你家玩大的,但现在我叫一声‘姐姐’,她就退一步。我都流下眼泪来。老人家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1979年下半年,神施恩,复兴了整个普陀县的教会,弟兄姐妹都被主的爱征服了。但蒋新城因着父亲被人毁谤和妻子的拦阻,没有起来参加聚会[29]1984年,政策开放了,蒋新城开起了店铺。那时,肢体们来往、交通、分享已较前自由,但他灵命仍没有起来。1985年母亲离世归主。

   1986年,妻子罗以第一次赴六横聚会。那天,蒋新城与儿子一起在床上唱起了诗歌:

茫茫大海波浪汹涌不息,
遥遥路荆棘丛丛使人难行;
我心我情如浪涛难平静,
想念我主在世曾经此境。
......

多人蒙召少人肯愿跟从,
曾奉献却半途退畏缩踪;
祭坛虚空主你心何伤痛,
含泪代祷激我心再尽忠。

我是一匹拴住的小驴驹,
顺服主旨使主因我欢喜;
报主恩宠我愿与主同去,
直到见主荣面接我冠冕。
(
《整编诗》第1)

   借着这首诗歌,圣灵大大地感动了蒋新城。他抱着儿子,一边唱,一边流泪,向主祷告说:“主啊!我是你的人。这许多年日(1979-1986)我都虚度了!今天我要爱你,但是我没有力量;你知我的光景。”

   儿子用小手擦他的眼泪说:“爸爸,你不要哭。”

   原来神正奇妙地工作,在那一天感动海岛的众教会切切地为蒋新城祷告。妻子回来后,对他说:“众教会为你祷告。你起来!聚会去吧!”

   义人虽然七次跌倒,仍必起来,因为耶和华的慈爱扶助他。圣经说:“义人的脚步,被耶和华立定;他的道路,耶和华也喜爱。他虽失脚,也不至全身仆倒,因为耶和华用手搀扶他”(37:23-24)

   1986年,蒋新城重新开始参加众教会的聚会,里面的力量开始复兴,一次又一次得到灵里的浇灌。

   那时,主又赐给他一句话,坚固他的信心。这话在《耶利米书》上;主说:“看哪!我今日使你成为坚城、铁柱、铜墙,与全地和犹大的君王、首领、祭司并地上的众民反对。他们要攻击你,却不能胜你,因为我与你同在,要拯救你。这是耶和华说的”(1:18-19)


[29]

   “我被你们论断,或被别人论断,我都以为极小的事;连我自己也不论断自己。我虽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也不能因此得以称义;但判断我的乃是主。所以,时候未到,什么都不要论断,只等主来。他要照出暗中的隐情,显明人心的意念。那时,各人要从神那里得着称赞”(林前4:3-5)



29


   但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并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使徒行传1:8)

   直到1990年,圣灵都带领普陀的教会。每一次聚会都使弟兄姐妹被主的爱吸引,看罪人的灵魂为宝贵。主的灵将福音的爱火在众海岛点燃起来,原来众海岛都等候神的救恩(参赛51:5)

   1990年大年初一,蒋新城与妻子先到镇海亲戚家传福音。他们从初五起,在虾峙本村开始,挨家挨户地传福音一天,但没有人接受。在1992年众教会的一次联合聚会中,有40位弟兄姐妹奉献自己在主的爱的祭坛上。圣灵指示他们要向外传扬福音。12位肢体第一批出去,往遥远的地方去撒福音的种籽。

   蒋新城在1993年第一次来到J.X.的福音工场,就遭遇了环境(试炼)。他因弟兄姐妹的需要,不顾同工的拦阻,前往N.G.K.聚会。途中恰逢滂沱大雨,他背着一大袋圣经和诗歌本,走了20多里泥泞路。大雨倾盆,甚至眼不能睁,天色也渐黑,他们迷了路。同工程姐妹难过地说:“我把你带到绝路上来了。”

   “姊妹不用埋怨。我们上山吧,山上可以看见下面的光。”

   他们刚翻过一个小山坡,就看见一户人家。敲开门一看,竟是一位姊妹家。由这位姊妹领路,他们很快来到聚会的王大伯家,那时他家里已经有20位初信者在等待了。晚上聚会开始时已是10点多钟,但弟兄姐妹渴慕主,祷告、唱诗、读经,直到半夜1点多钟都不肯离开。

   第二天一清早,他们就开始挨家挨户地传福音,那时早饭、中饭都不吃。

   正当他们在对面村里传福音时,有人跑来说,乡政府的警车来了,共有十五、六个警察。

   两位同工姊妹非常刚强,硬逼着蒋弟兄快离开。她们说:“我们去村干部那里去传过(福音),现在只说我们是两个人。”

   “我怎么能丢下你们姊妹呢?”

   “不,快走!你不走,我们的担子更重了。”

   他们三人趴在地上流泪祷告后,蒋新城就奔下山包(山丘)。他刚到山包下面,就看见公安扇字形地包围了那山。

   “不许动!”他们吼道。

   姊妹们笑笑,说:“我们又不搞什么,‘不许动’作什么?”

   “那个男的呢?”

   “没有男的,就我们两个。”

   “没有?昨天晚上背大包进来的是谁?”

   公安人员把两位姊妹带到王大伯的家里,查问说:“男的带来发报机、枪枝弹药没有?”

   “他们传福音,带来的是圣经。什么发报机啊?”王大伯惊讶地说。

   他们把姊妹带了去,打了她们,并不太重。天将晚时,又在街上放了她们,有盯梢的跟在后面。

   这时,蒋新城身上没有带身份证,仅有5元钱,蒙神的带领,搭车回到了W.Y.,来到了肢体们中间。他们同心祷告时,主对他们说:“我是独行其事的神”(参诗136:4)。是的,他是以色列的真神,他荣耀的名是应当称颂的。于是,他们放下心来,知道主必平安引领。

   三天后,蒋新城又到了P村,后又转到Q.Z.

   那里有一位姓廖的乡科技委员,是个老共产党员,为人耿直、严肃。他隔着一公尺远,不即不离地跟着蒋新城。

   新城拿着福音单张,挨家挨户地传福音。有一次,新城到了一位江西地质局退休老工人家传讲。

   老人问他:“我们这里的‘神’很多,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泥塑木雕,是人造的。只有耶稣是真神,创造宇宙万有。”

   “对,这倒是真的。我需要出多少钱?”

   “白白地!”

   “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只需要一个代价,就是承认自己是罪人。”

   “罪人?”老人生气地反驳说:“我有什么罪?我若有罪,公安局会来抓我,不要你们从浙江这么远来讥弄我!”

   “犯法才要被抓,”蒋弟兄耐心解释道。“我们是罪人,因为我们心里都有贪心、妒嫉、拜偶像。......

   神使老人谦卑、醒悟过来。他说:“我要耶稣!”接着,他叫来老伴,两人当即跪下祷告,接受了耶稣,他的心里好喜乐。神使清晨的日光照亮那些坐在黑暗死荫里的人(参路1:78-79),使遍地都结出生命与喜乐的果子来。

   那位姓廖的党员跟了蒋新城三天,最后问他说:“耶稣到底是哪位神?”

   “真神!耶稣为罪人钉十字架。”

   “我看你把这圣经书到处送人,这钱和车费是从哪里来的?”

   “自己的。”

   “天下有这样好的人吗?你现在虽不要钱,将来再来骗人、抓人、要钱!”

   “我把身份证给你看,身份证的号码也给你。天上的神知道。”

   “你经济的来源?”

   “我在家乡开了间店铺,家中只有三口人。车费、圣经都是用自己省下来的钱买的。白白得来,也白白舍去。”

   “你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不是我们好,是耶稣的恩典。”

   “我也好信吗?”这位共产党员接受了耶稣,从此跟从主。事后,廖弟兄对蒋新城说:“我那时以为你是美蒋特务,还防备你有手枪呢。真是可笑!”

   廖弟兄忠心地跟随主。1999年上半年因肺癌动了手术。全教会都为他祷告,在主的爱里来看望他。

   医生希奇地说:“这么多人来看你!这么亲!你是谁?手术很希奇,很平安,很成功!”

   他喜乐地作见证:“我是耶稣的儿女。他的恩借着你的手医好了我。”

   廖弟兄手术后恢复得很好,现在可以步行到8里以外的地方去参加聚会。而他镇上的党委书记患了同样的病,却死在手术台上。


30


   我不以福音为耻。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先是犹太人,后是希利尼人。(罗马书1:16)

   在福音禾场真是看见神的大能!他的作为奇妙,他的拯救何等荣耀!遍地都有大喜乐。

   那里有一位L弟兄,原是某县四围有名的大流氓、惯窃犯,曾多次在数省坐过牢。他第一个妻子是被他逼死的。他只说了一句:“我不要你了。”那妇人自知无望,就喝农药自杀了。

   公安局都怕他,验尸时不敢追查,草草了事。

   后来,他又到湖南骗来一个姓张的女子。他身着西装,打着领带,风度翩翩,自称是乡镇企业家,未婚,跑外勤。于是,他们私自结婚,并回到老家。一到家,他就领出两个孩子来,对女子说:“这两个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女子方知上当。

   他得意地说:“你逃不出我的手!在此地,我只要一个电话,不用我出面。在这个省,随便你逃。”女子知道自己身陷虎穴,无处可逃。她心想:“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你这两个儿子。”

   她在L家度日如年,在烦燥之中,痛苦无望,常常恶待两个儿子和婆婆。L从外地作案回来,知道她苦待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就拳脚相加。

   那时,在M.L.已经有了聚会。一个主日,当这位姓张的妇人正在街上伤心彷徨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优美的唱诗声。她心里觉得好听,就循声寻去,坐在聚会所的后排。有姐妹把福音传给了她。后来,她在一次聚会中悔改,生命发生了奇妙的改变。在十字架的爱的感召下,仇恨竟变作了爱。

   从此张姊妹把L的两个儿子当作亲生的儿子来看。悔改后的第二天早晨,她第一次亲自给他们穿好衣裤,又给他们钱去买油条吃(油条在那里是奢侈品)。神又感动她给婆婆买油条。当孙子把油条递给奶奶,说“这是妈妈拿给你的”时,老人拿着油条就哭了。

   基督耶稣活在一个人的心中,他的生命就必发生奇妙、美丽的改变。

   过了一段时间,L从外地回来,母亲和儿子都告诉他妻子奇妙的改变。他笑笑,心想:“终究是我的拳头硬。”

   吃饭时,妻子对他说:“我今天得着了耶稣,你也信吧。”他本想发作,但因看见妻子真实的改变,又不得不信服。他陪妻子去作礼拜,坐在最后,一面听听,一面抽烟,心不在焉。

   可是,谁能测透神福音的大能呢?在一次大约有两百人参加的福音聚会中,圣灵大大地工作。他被圣灵催促,禁不住站起来,大哭悔改。这个从来不流泪的硬汉子,打死也不认罪的人,却无法抗拒这福音的大能。他大声痛哭悔改说:“耶稣,我是个大罪人!我老婆是被我害死的!......”一幕幕罪恶过犯摆在他面前。他因悔改相信,心中得到了赦罪的平安和喜乐。

   真实生命的改变,贞洁的品行和敬畏的心,可以感化不信、硬心的亲人(彼前3:1-2)。只怕许多时候,是因为我们的生命没有改变而拦阻了亲友的得救。

   L弟兄得救以后,虽无文化,却到处传扬福音。他们夫妻俩同心爱主,接待聚会,一次一次在爱的激励下为主作工。蒋新城曾坐L弟兄的摩托车在福音禾场上奔波,一路上都有人与他打招呼。L弟兄幽默地说:“这些人过去都是我的手下和同党。”

   1999年下半年,该市电视台和新闻记者大张旗鼓地来到他家,对他说:“你人生的改变震动了整个县。我们要把你的事迹--在毛泽东思想和‘四化’[30]开放政策的指导下的转变经历--作个录像,教育全省人民学习你的榜样。”

   L弟兄先是笑笑,并不作声。本县的领导一一都到了。在记者的催促下,他严肃又动情地说到:“没有耶稣,我就没有这样的人生,也没有这个家!过去把牢底坐穿我都不会交代......。”

   记者劝解他说:“你不要说耶稣,你要说说改革开放的新风尚。你这样说‘耶稣改变了你的人生’,我们一宣传,整个G县都要信耶稣了。”

   “我没有别的好说的,只有耶稣!”L弟兄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记者们大失所望,遗憾而去。

   L弟兄为主作了荣耀的见证;他的人生是基督福音拯救大能的明证。法律、道德、牢房、刑狱,都不能拯救人,唯有基督的福音能拯救罪人,使我们脱离黑暗,进入光明,走圣洁、正直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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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四化”:工业、农业、军事、科技四个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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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那带种流泪出去的,必要欢欢乐乐地带禾捆回来。(诗篇126:5-6)

   1996年上半年,主又把蒋新城带到外省某县。在乘木筏渡过一条大河之前,只有他和三位1995年初信的姊妹在一起。那时,圣灵感动他要讲十字架受苦的信息。他问主说:“以前都讲信主得平安、得福气,如今讲十字架,姊妹们能担当得起吗?”但他顺服里面的带领,就讲要为耶稣受苦、背十字架、甚至受逼迫、被鞭打、带手铐、妻离子散、家业都抢去而不埋怨,主必在暗中保护;在患难中要好好祷告......。姊妹们听了都默默无声。

   过河后走了20里路,他们仍边走边交通十字架的道路和主保守的大能。到了X.X.地吃午饭,接待家的姊妹就流泪。蒋新城问她为什么哭,众人都不回答。最后才知道,那位姊妹因为聚会回来太晚,公公没饭吃,打了她一顿,并大骂说:“你再把那个浙江人领来,我就不客气,报告政府去!”

   原来圣灵预先知道他们要走十字架的道路,就提前坚固他们的信心。

   第二天要分手时,弟兄姐妹都大声哭泣,不忍离开。他们唱着诗歌“想主的十字架”,流泪送了一程又一程。在路边造房子的外邦人都停下来,吃惊地看着他们说:“这是什么人?”众人送出大约五、六里路才含泪而别。

   主内肢体间生命的爱是何等的真实,何等的圣洁!超过人间的血统,远超世俗的友谊!

   蒋新城到家不足一个月,就有电话来说,那里遭遇了环境(试炼)。及至见面后,他们说:“主真是活的!没有那一次,我们这次都不要耶稣了。又是手铐,又是电棍,可我们祷告求主加添力量,一点也不怕。”

   J.K.地方的教会有位曾弟兄,一家三代都信主。正聚会时,被公安用手铐带走四个人。当他们被抓走时,群众四围一片呼声:“你们当官的,不抓坏人抓好人!”但那四位弟兄在警车上高声唱出凯歌:

我不为自己活,我要为主活。
把主带进万人的心,
点亮万家灯火。
......

   他们越唱越有力量,主与他们同在。虽然在公安局被打,伤势很重,但他们为主受苦,甘心乐意。总共被关了40天,弟兄们一面背十字架,一面在苦难牢房里传扬福音。曾家的老奶奶眼看着儿子受苦,仍然坚定地说:“我不痛苦。感谢主耶稣!没有耶稣,没有幸福!”

   1993年直到如今,蒋新城与同工们一直在福音禾场上传扬主的救恩。他们一次次出去,走遍J.X.G.Z.市的两个县,把生命的种籽到处撒播。流泪撒种的,必要欢欢喜喜地带禾捆回来。现在G县已建立了教会38处,N.K.18处,S.C.6处。

   弟兄姊妹们一祷告,海岛肢体的心都苏醒了。他们说:“主啊,我们的人生太苦了,但我们盼望在你国度里与你同在。”

   如今,J.X.大地的福音都是他们自己在传,而同工们去,不过是栽培工人。这仅是刚刚走了个开头,还需要求神兴起大量的工人、话语的执事。神要呼召这个时代的青年人摆上自己,作最后一小时的工(20:1-16),迎接天国君王得荣归来!

   神的恩膏一直带领他的仆人蒋贻庆和他的一家走在这条生命的路上,满了恩典的脂油(65:11)。他们愿意和神的众儿女一起,将余生的光阴再交在主的手中,求主继续带领,向着得胜的标竿直奔(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