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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殉道者李基丰

 ——翻译者:何碧莹


有“宁晨之地”之称的韩国,是一山峦起伏的小半岛,约一千公里长,二百公里宽,一直伸展出日本诲。它的形状被比拟为一只兔子,而这个标志有时也会用作当地商品的商标。 

正因为韩国曾长时间与世界各国隔离,又因为韩国人希望保持这种隔离的局面,这国家常被称为“隐士之国”。据说,有一个时期,韩国人甚至把沿岸的一草一木都烧个清光,使途经该地的探险家知难而退。然而,无论他们希望与外界隔离的动机是什么,韩国在这许多世纪以来,一直都在挣扎、反抗,希望脱离邻近强国,如中国、日本及俄国的干预、压迫和袭击! 

那地的景色美得叫人屏息静气。高耸入云的山峰,叫人一见难忘,还有辽阔无边的森林、晶莹清澈的山流小溪,韩国依旧是那“宁晨之地”。尽管常被外敌攻打、压迫,甚至统治(其实也许正因为这些原因),韩国人保留了一份炽热顽强的爱国心。他们的国歌:“一万公里的半岛”,正表现出他们怎样以自己的国家为傲,把国家想像得比现实的更辽阔、广大。他们称自己的国家为“万山、万岛与万瀑之后”。本书的故事就是关于她的一个儿子李基丰的。

第一章.李基丰的青年时代

“我未将你造在腹中,我已晓得你;你未出母胎,我已分别你为圣,我已派你作列国的先知。”p(耶一5) 

在十九世纪的末期,韩国北部的平壤还是个肮脏、污秽的地方。像大部份韩国的城市一样,它的四周被一幢高高的墙围住,只有几道闸门作为进出口。李家就住在东门的外面,那是所典型的韩国房子,屋墙是夹条的泥墙,铺上了朱红色的灰泥,还有一个用茅草盖的屋顶,内墙大多用薄薄的白纸,贴在木架上造成,纤弱易破;通往外面的门则用较厚的木造成,装有铁的铰链;门槛很高,因为韩国人都睡在地上。 

房子的间格是曲尺形,而位于曲尺弯角部份最大的那一个房间,就是客厅,客厅中的“温突”——发热地板,就是众人聚集之地。所谓发热地板,就是把厨房灶头的热气,藉着地下通道引到客厅,把客厅的泥石地烤热,再从屋顶的烟囱散走。 

1865年12月23日,一个小男孩在这所典型的韩国房子中诞生了。李家上下无不喜气洋洋,因为一个男婴的出生通常都使家人十分喜乐,充满感恩。儿子是要克绍箕裘,作“一家之主”,也要继承拜祖先的传统。韩国人家中都有一个小木盒,前面有一道活门,只要向上惟,活门便可移开,里面写栽着的是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各个祖先的名字。韩国人相信,死者的灵魂就住在这里,那位“一家之主”必须按时在这所神龛之前诵经。 

李基丰一家都信奉萨满教,对他们来说,那位巫堂--女巫,是一位十分重要,又有影响力的人。李家常邀请她去探望他们,又在有困难时,请她去安抚那些鬼灵。像周围的人一般,他们常活在恐惧之中,因为他们相信各种各样的鬼灵,有好有坏,而人需要不断祈求和安抚这些鬼灵。 

基丰的祖父曾任韩国教育部部长,他是仁雍皇的第十四代子孙,在韩国社会中曾是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他也是个正直公义的人,绝不能容忍任何不公平之事。他十分热衷于在郡中建立公平的管治制度。再者,他还是个出色的文学家。 

李老先生的正义感使他常与领导层不和。1811年,他与一帮人结盟,密谋以暴力推翻政府。他们的计划失败,所有有关人等全被逮捕监禁。李老先生被冠以叛国罪,叛处死刑。他被关在平壤监狱中,等候行刑! 

但李老先生并非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越狱逃到平壤附近的山里,躲在一个山洞内。除了几个非常亲密的朋友,和他的儿子,就是基丰的父亲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所在。李老先生成了一个逃犯,就在那山洞里渡过他的余生,永远无缘见到他的理想在他的郡中达成。 

为了迁近父亲的藏身之处,基丰的父亲决定在城的东门附近买一所房子,就是小基丰诞生的那所房子。那时正是严寒的十二月。 

从小开始,基丰就表现出他祖父生命中的特质,就是刚毅和自信。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他那种不寻常的文学天才。事实上,他只有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精通中国学者最复杂的著作,洋洋数千言;这成绩连许多成年人也自叹不如。基丰渐渐长大,对学问和学术成就十分尊崇。韩国人十分尊敬学者,所以每个男孩子对教育都非常认真。 

此外,他的书法亦十分秀丽,常在比赛中获胜。他时常坐在地上,拿着他的写字工具--墨砚、水和一枝柔软的兔毛笔,叫人欣羡不已。像所有的韩国儿童一样,他也接受了那五种基本美德的教导,就是爱心、义行、礼貌、智慧和信心。中国古代圣贤孔子的箴言--“百行孝为先”,是他教育的基石。他不单是个天才,长大后更成为一个不屈不挠,果断坚强的年轻人,尽他所能的,令人钦敬的为公义而争斗。他喜欢帮助弱小,而他的地位及财富更使他在所有尽力要做的事上,都勇往无惧。 

不过,从孩童时候开始,基丰就受教要敬畏那位“巫堂”--女巫,及相信她的超自然能力可以带领和控制他的命运。他还很小的时候,在五月的一个晴天里,他跟一班朋友在流经平壤的大同江附近游戏,男孩子总喜欢在岸边游戏,放风筝及享受严冬过后可爱的春日。那个时候的女孩子从来不准在外面玩耍,只限于在家中的内园里面活动,但男孩子却什么都可以做。 

就在这一天,一个小男孩沙全掉进河里去,却没有一个孩子发觉,直到他们听到他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我要淹死了……!” 

“看,沙全掉进河里去。他就要溺死了。啊!我们该怎办?”一个男孩喊着。 

“我们去找人来帮忙!”一个提议说。 

“没有时间了”,基丰短促的答道,一边拉开自己的白色外衣。“太迟了。我可以救他。” 

“但你太小了,你也会淹死的。”一个反对说。 

但基丰毫不理会,他跳进大同江冰冷的江水中,强而有力的游向他那将要淹死的同伴那里。其他在岸上的人惊惧的凝视着。基丰能救得了沙全吗?他一向是他们的领袖,备受他们的尊崇,但那条河!大同江的彻骨冰水!一个约十岁的孩子怎能在这种情况下救得了另一个孩子,而还能幸免的呢! 

他们的呼喊声吸引了附近农人的注意,有几个人还向他们这边跑来。在这时候,基丰已经游到沙全的身边,还成功的抓住了沙全拼命挣扎着的身体。小基丰抵受着筋疲力倦与刺骨严寒,开始拖着沙全,游回岸边。一个成年人跳下河里迎救他们,基丰突然感到一对强而有力的手臂,把他安全送回岸边。疲惫不堪的沙全被放在地上,接着,“巫堂”的哭号和念咒声,就在基丰的耳边响起来。她是由那两位吓呆了的父母亲匆忙召来的,现在正忙于安抚那些鬼灵。打鼓、焚香,以及她喃喃 念着的咒语,都给小基丰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沙全侥幸的复原了,没有造成大不幸。基丰成了英雄,无论他到什么地方去,所有小男孩都蜂拥着他、跟随着他。精湛的泳术使基丰一生受用。在后来的岁月中,他的泳术更是使他能接触到济州岛的人,及介绍他们认识基督的主因。 

总的来说,基丰的少年时代是愉快的,自由自在的。他每年新年都会与朋友们一起庆祝,一起放风筝和收集“幸运九”。 韩国人相信在每年元月的第十五日,什么事都得做九次。对韩国人来说,吃新年饭是一件大事。孩子们喜爱种种迎接新年的美食--包着豆酱的甜饼、糖水,和用松子、蜜糖造成的糖果,他们甚至可以一尝米酒的味道。这种米酒据说是有助听觉! 

这样,基丰长大成为一个强壮、开朗的年轻人,胸怀大志,有着一切当领袖的特质。他爱自己的国家。反对一切企图推翻或改变韩国传统生活的东西。因此,可以预期这个年轻人必定需要经过一番挣扎,才能接受福音。 

圣经以清晰的叙述,明确而肯定的描绘了大数人扫罗的历史。扫罗逼迫基督徒,希望毁灭所有相信耶稣的人!我们可以看见扫罗“向主的门徒,口吐威吓凶杀的话,”(徒九1) 

但神为他的一生订下了计划。在他往大马色去逼迫当地的基督徒的途中,主耶稣突然亲自向扫罗显现!有光照在他前面,把他吓得跪在地上,又听见有声音说: 

“扫罗,扫罗,你为什么逼迫我?” 

“主啊,你是谁?”扫罗问,一面却因恐惧而颤抖。 

“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稣” 

不久之后,扫罗被人带走,当时他的眼睛完全瞎了。在大马色犹大的房子里,主再一次显现在扫罗面前,抚摸他,使他重见光明。扫罗彻底的改变了,神还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保罗。神这样说: 

“我也要指示他,为我的名必须受许多的苦难。” 

这许多年前发生在大数人扫罗身上的事,今天仍然会发生,就正如在韩国,在基丰生命中所显明的一般。 

神以其无尽的智慧,历世历代以来,一直使用人去传扬祂的信息,而神也没有忘记这个“隐士之国”。虽然佛教、萨满教及孔教在当地备受崇奉,虽然这半岛上的人民敬拜各种各样的邪灵,但这仍然阻止不了神差遣祂的仆人到那里去,传扬祂那使人得着爱及释放的奇妙信息! 

第一个进入韩国的宣教士是一位德国人郭士立,他于1832年在锦江口登陆,在沿岸传道四十天后,便因逃避杀害而离开。接着而来的英国公理会的汤马士,他在1865年抵步,成功的进入了韩国,但传道个多月之后,也被迫逃命,后来他再次回去,但他的船只被掳,船上各人均被捕,无一幸免。 

然而,传道工作仍在进行。尽管韩国政府一直持着敌视态度,但越来越多的年轻基督徒从西方来到韩国。第一位来韩国定居的基督徒传教士是艾伦医生。他在1884年9月20日在仁川登岸。随他之后而来的,是两个循道会的传教士恩德活及阿班沙拿,以及其他跟随他们脚踪的人。主耶稣基督曾吩咐祂的孩子们要去把福音传遍整个世界,而这些人就是不惜任何代价决心要作成这事。 

与这些传教士一同进入韩国的,是一股奇怪的恐惧气氛。韩国人相信这些人要接管他们的国家。他们充满着怀疑与不信任。各种各样的谣言开始流传,而最危险的莫过于1888年所谣传的那一次。几个韩国孩子失了踪,而那些无知、可怜的人便认定他们是给传教士吃掉了。他们看了新约圣经约翰福音第六章五十三节的话: 

“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 

就以为基督徒是食人的。这更大大的增加了当地人的怀疑和不信任,使传教士的工作受阻。 

在这期间到韩国来的两个年轻传教士,对李基丰的一生影响至大。1888年12月15日,格鲁来到釜山,在翻译圣经这事工上贡献很多。韩国的官方语言十分复杂,溶合了许多韩文符号及汉字;此外,发音亦相当困难,地域不同,口音也有差别。这种语言跟“韩国语”--“平民语言”不同。平民语言非常浅易,差不多所有韩国人,不论男女,都可口读和写。 

另一个在这早期来韩国的先驱是马法德,一位从印第安纳州来的长老会教徒。他在1890年1月到境,并与格鲁成了好朋友。马法德来韩国之时,早已深知将要面对无数的危险和困难。但他既是神拣选的器皿,于是他就去把福音传给韩国人民。他将要为神的缘故而接触的一个人,就是李基丰,平壤的一个匪党首领。 

马法德清楚知道摆在他面前的障碍。他对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在韩国流行的种种宗教习俗十分熟悉。佛教是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在公元372年从中国传入。虽然韩国各地仍然是庙宇林立,但佛教早已在衰落之中。不过,佛教给予韩国一套道德规条,对教育和学术也建树良多。佛教的中文译本易读易明。曾经有一段时间,许多地区更严格的执行佛教的训条,不准杀生,甚至笼中之鸟也要放走。传教士总找不到牛奶喝,因为挤牛奶也被认为是一件残忍的事! 

另一个主要的宗教是儒教,教导人仁慈宽大,乐善好施,以此为得着心灵平静的途径。第三个重要的宗教是道教,宣扬回复自然的宗旨。道教劝人回复原始之纯真,并认知世界及世界上所谓荣华富贵,皆不外是虚空无用之物。随道教而来的,就是对神仙的信奉--就是西王母娘娘的缤纷世界。据说,她和她的仙女统治着所有高山,随时随地向诚实正直的追寻者赐与鼓励和喜乐。 

而第四种,或许是最重要的一种宗教,就是萨满教。这宗教企图以人力去与灵界及超自然的力量接触。萨满教在韩国人的生命中,早已占着一重要地位。它是一个原始宗教,主要是敬拜自然和鬼魔,教徒相信有一至高无上的神灵,名为哈满林,这神灵是绝对的、永不改变,也不为时间及空间限制。教徒更相信神是有道德观念的,憎恶罪恶而喜爱公义的。不过,由于哈满林是天国的神,是隐而不见的,所以没有设立偶像来敬拜。 

由于萨满教的大部份仪式都是在露天空地举行,所以并没有建立庙宇。而所谓“巫堂”--女巫的角色,主要是治病和占卜,因为他们自称能与超自然界直接接触。韩国被称为是充斥着邪灵的地方,因此,“巫堂”的势力,大大控制了当地的人。而招魂会则大多在晚上举行,有跳舞和打鼓等形式。 

在萨满教中,灵界的统治者哈满林占有最重要的地位。据说,这些鬼灵可以带来快乐或痛苦,而藉着他们的影响,人类也可以得着超自然的力量,例如可以预知未来、秒行千里及控制云雨等。早在基督徒来到韩国以先,“巫堂”已到处驱鬼和治病。基督教传教士来到,告诉人们有关主耶稣这位能够驱鬼、治病和恕罪的神时,萨满教的信徒都对这信息有一定程废的接受。对他们来说,也许哈满林与基督徒的神是同一位神,所以他们对福音采取某个程度的开放态度。 

马法德和其他传教士就要与这所有的宗教竞争。但幸好他们并不靠自己的能力来行事,他们是神所呼召及差派,带着这宝贵的福音,到这“宁晨之地”去的。因此基督教的信息得以传到韩国,更传到李基丰的耳中。 

“除祂以外,别无拯救。因为在天下人间,没有赐下别的名,我们可以靠着得救。”(徒四12) 

注:萨满教;巫灵主义,指巫师作法引鬼的原始宗教。

第二章.石头大战

“基督耶稣降世,为要拯救罪人。这话是可信的,是十分可佩服的。在罪人中我是个罪魁。” (提前一15) 

在平壤,早春的其中一个讯号就是大同江的溶雪。大自然的香气飘荡在柔风中,宣布着春天的降临。各家各户的门,在严寒而冗长的冬天都被迫关上,现在已纷纷打开;每一个人,即使是年事已长的,都因春天将要来临而心跳加剧。街道上挤满了人,男的穿着白长裤,白短外衣,戴着纯马毛织成的网纱所造的黑色高帽子;女的则一身白衣裙;而孩子所穿的多是浅蓝、鲜绿和玫瑰红的衣服,色彩缤纷。 

“伎生”--欢乐的场所,也都开了门,传出了“韩琴”--韩国式竖琴纤柔的声音,与嘈杂的咚咚鼓声,成了强烈的对比。众人开怀畅饮米酒时,一阵愉快却不怎样悦耳的歌声,渐渐扬起,甚至盖过了种种喧嚷声。 

一班青年人交叉着腿,围坐在一张矮桌子旁。他们用精致的小杯,啜饮着烫热了的米酒。两个衣着华丽的女侍在旁边侍候,等着招呼客人。这班青年谈得兴高采烈,只是有点语无伦次,怕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吧。 

“你认为明天的石头大战,我们的机会有多大?”其中一个年轻人尖声说。 

“非常大,”另一个回答说,“我们的一队必胜无疑。” 

“我不敢肯定,”最先说话的那个又说,“不要忘记东队的领袖是李基丰,他很孔武有力呢。” 

“嗯,不要说废话了,我们当然能打败他。我们预祝胜利吧。” 

他们继续开心的宴乐,但话题始终离不开第二天的石头大战。这个每年一度的盛事也是迎接春天降临的一项活动,人人都把这个活动视为紧张刺激的娱乐。参加比赛的年轻人更是热切的期望这盛事快点举行。对这些年轻人来说,这比赛是一项特殊的挑战;可以试验及证明他们的体力和勇气。把对方队伍打伤得最多的一方便是胜利者。 

第二天早上八时,双方队伍分别在大同江的两岸集合。他们的弹药--栗子般大的石头,已经准备就绪。一声令下,战事即告开始。登时乱石齐飞,大同江两岸喝采声与骂战声此起彼落。这是一场不胜不休的战斗。大同江上平静的流水,渐渐泛起显眼的红色,因为受伤的战士都用江水来洗擦伤口。在江的东岸,年轻的李基丰如猛虎般勇战着。他高大强壮,黑色的眼晴十分锐利。他穿着传统的白衣服,沉着的应战。从他那紧闭的双唇和专注的眼神中,显示他决心要不惜任何代价,带领队友取得胜利。他身上斑斑的血渍显出战事早已令他伤痕累累,但他并不打算放弃。他的许多队友及西岸敌方的大部份队员,早已伤卧在地,或跑到别处去疗伤,但基丰并没有这样做,他要力战到底--他的确奋战到底,直到对岸的最后一个人都倒下为止,东队再次胜利了,最大功臣还是他们的领袖李基丰。 

那天的黄昏,东队一班队员在“伎生”庆祝胜利。基丰和朋友们渡过了一个疯狂的晚上,吃喝了不少米酒、热腾腾的米饭、豆酱和“甘枝”--用包心菜和其他材料制成的腌菜。“伎生”聘请的女侍都是年轻貌美,放荡不羁的。她们表演跳舞,职责就是要娱乐宾客。她们把李基丰和他一班凯旋而来的朋友,看成英雄一般招待,把他们逗得飘飘然。 

“听说那些『耶稣教徒』又在平壤这里活跃起来了。”其中一个年轻人说着,一面把他那杯米酒,一口气灌下肚去。 

“是呀,”另一个回答说,“我看,那个高高大大,有一对趣怪的蓝眼晴,和一个大鼻子的陌生人,是想要夺取我们的城市。还有一件事,我听说这些基督徒,是专吃小孩子的。” 

“嗯,”基丰咕噜的应着,对这话题显然兴趣不大。他感到很疲倦,脸上的伤口--石头大战的战利品,灼热得很。在那时候,盘旋在他脑海里的是他的国家,和国家所不断要抗拒的种种逆境。从他那天下午听到谣传所知,列强正如往常一样,企图压倒其他对手,在韩国取得权力优势,而韩国又一再成为一块被人争来夺去的骨头。国内种种营私舞弊的不法行为,也叫基丰感到闷闷不乐。此外,想到他祖父因为与政府对抗,背负着逃犯之名而死,就更使他郁郁寡欢了。 

“基丰,你怎么了?”他的一个朋友问,“你似乎在想什么想到入了神!难道你不担心那些『耶稣教徒』吗?” 

“当然不担心,”基丰不耐烦的应道,“他们不过是一群笨蛋。我在担心其他更困迫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基丰又回到酒吧里,一杯接一杯的不停喝着。他感到沉痛不安。似乎没有一件事叫他称心满意。不一会,他蹒跚的离开酒吧,因为酒精的影响,情绪十分激动。 

就在这时,一大队人经过,基丰认得那是平壤的市长及随员。基丰最憎恨的就是这个市长。一直以来,他都想找个机会向这个人报复,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 

市长的队伍渐渐行近,站在附近的人都深深的鞠躬致意。忽然,基丰越过他们,把许多人都推倒在地,然后用他粗历的嗓子,嘶声呼叫着,“下流的猪!下流的猪!”他一边喊着,一边大力扯着市长的衣服,把他从马上拉下来,还在他倒跌在地时,挥拳打他。旁观的人都吓呆了!但他们的眼睛却流露出赞赏。当中许多人早就想做类似的事,只不过缺乏那种勇气而已。 

市长的保镖从马上跳下来,基丰还未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已经被拘捕了。在市政厅中,他挨了一顿重重的鞭打,甚至血从他撕破的衣服里渗出。不过,在他昏迷之前,他仍再次喊道: 

“要廉洁公正,蠢才,要廉洁公正!” 

基丰被监禁了三个月,但在狱中的日子,只增强了他的心志,决意维护他所相信的公理。然而,他那种警恶惩奸的精神并不局限于攻击政府的措施,更极力对抗任何外来的影响。而那时,他更把注意力转向企图渗入韩国的外来宗教--基督教。 

基丰心中对基督徒的痛恨越来越深。他听到有消息说那蓝眼睛的传教士在平壤的街头正忙于传道。他的队友告诉他那传教士竟厚颜的捣破一次由“巫堂”举行的降神会,公开宣称耶稣才是唯一真神。这叫基丰感到很不高兴。“巫堂”是他的朋友,他不容忍这种外来的骚扰。 

像大数的扫罗一样,他已准备与神对抗。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基丰才会说,“我不但是掷石队的首领,是本地流氓的首领,更是罪人中的罪魁。” 

“扫罗却残害教会……。”(徒八3)

第三章.袁哈美

“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 (太十37) 

1892年,李基丰正在平壤过着放荡的生活,终日饮酒惹事时,在韩国北部永贵都县的一个小镇里,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袁哈美,得了重病。她患的是疟疾,连续多月,她的情况也十分危殆。她的父母信奉儒教,他们依照所信的教条,把一碗清水放在屋前的树下,然后天天换水,认为这样可以洁净房子及房子的周围。 

袁先生是该村的村长,非常有影响力。夫妇二人有两名儿女,就是哈美和比她大三岁的哥哥。为了挽救哈美的性命,一切可以做的都做了。各种各样用草根、花果所制成的草药都用过,好减轻哈美所受的苦楚,却毫无成效。一天黄昏,袁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袁先生说,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们的女儿便要死了。但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那个传教士恩德活牧师怎样?”他的妻子大着胆子提议说,“虽然我们不信他所传的东西,但他可能有一点西药,是我们不懂的。” 

“对,也许我们应该找找他。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不能让我们唯一的女儿就这样死去。” 

袁太太用典型的韩国方式向丈夫说:“一家之主,你说的对,我们得去见见那外国人!” 

第二天,袁太太找到恩德活牧师,他立即答应尽力帮忙。他对袁家十分熟悉,也清楚知道他们反对基督教,但他想,也许神会施行神迹,拯救这该子的性命,并藉此接触这些受误导的可怜人。 

恩德活牧师祷告后,决定派一名姓金的韩国基督徒到袁家去。他认为一个韩国人比较容易克服一些自然的障碍。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也是神十分重用的人。 

他到哈美家探访,造成了深远的影响。金单独见染病的哈美,恳切的与她谈话,告诉她有关耶稣基督的事迹及耶稣在十架上为她的罪而代死。他给她一本圣经,又非常恳切的为她的救赎及医治祈求。 

神的慈爱,使金的探访成了哈美病情的转折点。从那时起,她的健康逐渐好转。一天黄昏,有大光充满了她的房间,她就接受了基督作她个人的救主。这位年轻的韩国女孩便在那些时刻获得重生。她立即开始阅读金送给她的圣经。一股对神话语的饥渴充满着她,她越读得多,就越知道她父母所信靠的,并不能为他们带来永远的平安。她的生命完全改变了,甚至她父母也看出她和以前不同。女儿转投基督教这件事,使袁家感到十分不安。身为村长的袁先生,需要维持某种特定的标准。他是信奉儒教信条的人,又怎能与外国宗教的教训妥协,他虔诚信奉祭祖的俗例,他的家庭又怎能与另一宗教扯上关系,而对祖先不忠?这是绝不可能的。 

但哈美很坚决。她已经改变了,无论父母如何批评指责她,无论他们怎样与她争辩和对立,她仍持守她的信仰。但她的信心将要经过炉火的试炼。 

“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制止哈美继续迷恋这愚蠢的宗教,”一天黄昏,袁先生说,“必须阻止她的基督徒朋友来探访她;更不准她擅自离开家门,直至她放弃这邪恶的外教为止。夫人,你办妥这件事吧。” 

这是第一步。不久第二步也接着进行。“拿走她的圣经!那本书令她有那些盲日狂热的思想。要是她继续信这种愚蠢的宗教,我们就永不能替她找到一户好人家了。” 

哈美最宝贵的东西——圣经被拿走之后,她哭得很伤心。她母亲见她这样痛苦,也觉得心碎。她私底下是同情女儿的,但又不能违反一家之主的命令。就这样,哈美和父母便因她信耶稣而关系破裂。 

不知多少个晚上,哈美都哭着睡。她应该怎么办呢?她没有人可以倾诉。唯一的希望就是祷告了。最后,她决定自己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逃到平壤去。 

对一个韩国少女来说,这是个可怕的决定。在当时,如果没有一块面纱盖头,女人甚至不能在公众场合出现。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又怎能长途跋涉、攀山过岭的去平壤呢?她听闻在平壤那里有传教士,她也知道他们会帮助她。但在她的家乡,在双亲的监视下,她甚至不能与她的朋友联络,更别说传教士了。因此,逃走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袁家的房子有一道用石和泥建成的高墙围住,哈美知道逃走的唯一方法,就是要凿穿这道墙。对一个少女来说,这是件异常艰巨的工作,特别是要秘密进行。她努力凿了四晚,最后,那洞口终于足够让她纤小的身驱穿过。她拿了哥哥的衣服,把自己装扮成男孩的模样,又用煤炭把脸孔涂黑,假扮成一个流浪者,然后出发往平壤去。 

要下这个决定殊非容易。哈美爱她的父母,也渴望他们能得救。但他们对她的信仰所持的态度,叫她不能再留在家里。她不知伤心的哭了多少边,但也同时经历到神奇妙的同在。在她逃亡的十五天中,她清楚知道,她并不孤单。神与她一起,带领着她,叫她碰到一些友善的人,不致露宿街头。神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支持她,鼓励她。虽然她时常饥饿困倦,双腿酸痛,但神是信实的,带领她到平壤一个传教士,李格姆牧师的家中。李牧师和师母收留了她,更收养她为女儿,而哈美与他们同住五年之久。这样,她更有机会接受教育,预备好自己作神要她一生从事的艰巨工作。 

做一个基督徒是否易事?在西方国家也许是,但在东方国家及韩国则肯定不是。哈美就是为着爱耶稣基督的缘故,要离开她所有亲爱的人。 

哈美在1892年来到平壤,那时,马法德牧师也在平壤,且已被派在那地区作长期传道工作。他热诚和努力的开始他的布道运动,但不久众人因为他的蓝眼睛和直长的鼻子而称他为“洋鬼子”。但这并不能阻碍他,他清楚知道别人对他的敌意,特别是那班以非法活动而恶名昭著的年轻人。他们的首领就是高大强壮,野心勃勃的青年李基丰。他和众同党爱劫富济贫,又时常进行某些非法勾当。对于传教士和传教士的工作,他们却毫无感觉。 

马法德牧师一天在李格姆牧师的家中碰见哈美,后来更与她成为好朋友。她渐渐被称为传教士的助手,但她与外国人的联系,却使她在自己的同胞当中见弃。但这并没有吓倒哈美。她是为神工作,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她爱读圣经,也爱唱歌。从那些传教士那里,她学到许多圣诗,在儿童聚会中她便教孩子唱这些圣诗。 

在接着的几年中,平壤的传道工作进展得出乎意料的快,约一百间基督教学校建成授课。韩国人一向都是热衷于学习的,所以办学校是传福音的一个有效方法。马德法牧师的会众一直增加,他们在不同会友的家中聚会敬拜,但不久之后,马法德牧师明白到兴建一所教会聚会所是绝对需要的。 

“各位朋友,我们必须兴建一所教会来敬拜主,”一天他对会众说;“我们现在的人数那么多。” 

他们在平壤市中心的一座小山上找到一个适合的地点,就在那里开始兴建他们的会所。每个人,不论男女,都参与帮忙。在许多方面,韩国妇女的地位仍被视为在丈夫之下,她们常称丈夫为“一家之主”,走路的时候,要离他后面几尺,并且常要对他表示尊敬。但在兴建会所这事上,妇女都与丈夫并肩工作,同样热切渴望建成他们的会所。 

基丰及他的同党听到这些“耶稣教徒”的计划时,感到十分不满。李基丰当时情绪很激动,不但是因为基督徒的活动,也因为日本不断干预韩国的事务。日本对韩国这个小小的半岛显然是别有居心的,忠心爱国的基丰就感到十分不安,而且义愤填胸。他和同党一直进行他们的非法活动,但在空闲时间,基丰就造一些韩国风笛来出售维生。 

“对于『耶稣教徒』的建筑计划,我们该怎么办?”一天早上,基丰的一个手下问他,“难道我们就由他们继续下去不成?” 

“当然不,”基丰激愤的说:“召集所有兄弟,让我们看看他们的活动。” 

一会儿,基丰和他的手下就向着基督徒兴建会所的山头进发了,他们每一个都准备来一次大破坏。各人都带备了适当的武器,铁棍、斧头等等。 

哈美首先留意到这班来势汹汹的流氓涌上山头。她对李基丰这个人及他的所作所为,早有所闻,于是立即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她跑到马法德牧师那里,马牧师当时正忙于钉上一条木杆。“马牧师,你看,李基丰和他的同党正向这边走来,看来并非善意。” 

“哈美,不必胆心。这是神的房子,我们也在祂的手中。”他微笑着放下槌子,慢慢的故意走向那班流氓那边去。 

“各位朋友,午安,有什么贵干?” 

“没什么,洋鬼子!”基丰厌恶的说,“你究竟在平壤这里做什么?在建造一个可以让你统治的堡垒么?” 

“不,朋友。我们基督徒并不统治什么,我们只服侍人。我们只不过在这里兴建聚会所,让我们可以敬拜我们的主耶稣基督。” 

“啊!那么你们是仆人了吧。哈……哈……哈!那你为什么不拿些酒来招待我们?” 

“我们只服侍这宇宙天地的神。耶稣是我们的神,我们爱祂,祂也爱我们。”马法德带着怜悯向基丰微笑着说:“你知道吗,朋友,祂也爱你们,爱你们每一个。” 

“哈……哈……哈,”基丰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兄弟们,听见没有。有人爱我们,真是天大笑话……” 

“不,朋友,这是真的。我们会在这教会里,教导平壤的人有关永生神的儿子,基督耶稣的事迹。” 

“你整天挂在口边的这个『耶稣』究竟是何方神圣?”基丰问道,但不待别人回答,他已接口道,“好吧,建你的堡垒吧,不过,建成之后,我们要举行一个宴会,一个有酒和女人的宴会。” 

“朋友,这是不可能的。”马法德回答说,“我们基督徒是不喝酒的,我们更不会在会所建成之后举行宴会的,我们只会有一次献堂典礼……” 

“什么?简直是废话!再说也没意思。兄弟们,来吧,让我们把它拆个片甲不留。”基丰宏亮的声音震荡着这宁静的下午。他的同党立刻应声而上,挥舞着他们手上的各种武器。 

“不……请不要……你们不能……”马法德走向前,伸开双手恳求他们。 

“怎么不可以?”基丰喊道,一边冲向前,把挡住他去路的人都撞倒在地。几个基督徒企图反抗,但也无能为力。 

他们的破坏工作做完后,便一边飞快穿逃,一边互相嬉笑。那班悲痛欲绝的信徒,无助的站在一旁,许多人甚至要滴下眼泪来。一直在为这班破坏者祈祷的马法德,这时张开眼睛,对他们说,“不要失望,神是掌管一切的神,他自己会成就一切的。让我们现在就来赞美祂,因为祂正坐在宝座上。” 

“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阴间的权柄,不能胜过它。” 

(太十六18)

殉教谱

第四章.教会建成

“自从有日子以来,我就是神。谁也不能救人脱离我手,我要行事,谁能阻止呢?” (赛四十三13) 

虽然基丰和他的同党成功拆毁了会所,但这只是暂时的挫折。马法德并没有将这次恶意破坏会所的事件,向有关方面举报,但当局却听到消息,结果把党首李基丰拘捕入狱。在狱中,基丰有足够的机会去思想自己的人生及国家的前景。但他始终没法把马法德的影子从脑海中驱走。他憎恨马法德,然而,有些东西是他不能理解的。他不明白那人怎能在任何时间、任何环境下,仍能保持友善、冷静和热心助人的态度。 

基丰被下在狱中时,马法德牧师和他的会众重新开始兴建他们的会所。他们都充满着热诚及忘我精神。每人都帮上一把忙。眼看会所接近完成阶段时,他们满心感谢。终于,他们能有一个地方敬拜神了。他们中间洋溢着一片爱和团结的气氛,甚至令许多平壤的居民在私底下对基督徒的合一也感到惊奇。 

马法德听说基丰被捕入狱。虽然他乐于有机会建成会所,但他也替基丰难过。对人生抱着尖刻态度的基丰,触动马牧师怜悯的心,更莫名奇妙的深深吸引着他,好像他早已知道神在基丰的生命中,有一特别计划。同时,他深知在狱中的生活会使基丰的心更刚硬、更反对基督教。因此,马法德在那些日子越发为基丰求情说项。 

一天早上,基丰听说监狱处决定释放他,他感到颇为诧异。 

“但我的刑期还未满呢。”他与狱卒争辩:“为什么释放我?” 

“我不知道。是市长下的命令。我想是有人为你求情吧。” 

“究竟是谁要把我弄出去呢?”基丰喃喃自语道,一边满腹疑团步出监狱,一边却为重获自由而高兴。 

那天傍晚,基丰往他的女巫朋友那里去。她对基丰心仪已久,见他从狱中获释,自然很高兴。他们两人便一起渡过了愉快的晚上。 

新会所献堂的日子越来越近,所有基督徒都在忙碌的预备献堂崇拜及庆典。献堂那天,众人都聚集在教会里,等牧师到来。一如东方人的习惯,男女分别坐在教会的两面。他们都热切期待着这伟大时刻的来临。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法德牧师却始终没有出现。 

原来,马牧师在往教会的途中,出其不意被李基丰拦截。这个匪帮首领听说有献堂庆典的计划,心中的旧怨旧恨,又重新燃烧起来。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忍受马法德。马牧师往教会必须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路,是很少有路人往来的。那时已是傍晚,基丰突然从一棵树旁闪出来,不怀好意的向马牧师走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喂,朋友。”马法德友善的跟他打个招呼,“真高兴见到你,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闭嘴,洋鬼子!”基丰瞪眼望着马牧师喊叫,“我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我讨厌你,也讨厌你说的废话。” 

“请你想清楚,”马法德恳求说道,“我真的很希望跟你交个朋友,但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呢?” 

基丰俯下身,一言不发的拾起一块大石,然后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石向马法德迎面掷去。马法德踉跄后退,痛楚使他眼前一黑,他跌倒在地上,血从他的脸颊徐徐流出。基丰露出狰狞的笑容,然后就走了,留下受伤的马牧师抵受着痛苦的煎熬。 

凭着近乎超人的能力,马法德终于能站起来,而且用手帕捂住伤口止了血。他步履艰难的走往教会。在那里,会友正耐心的等待着他。 

但哈美早已忧心如焚,静静溜出了会所,刚好看见马牧师蹒跚而来。她一面奔向牧师,一面悲痛的叫喊: 

“牧师!发生了什么事?天呀,你受了伤。” 

“哈美,不要担心”他柔声的回答,“伤得不算严重,只要给我裹裹伤口就成了,那么我就可以开始聚会。” 

不一会,马法德就在教会出现,脸上扎着纱布,面色灰白。他步上讲坛的时候,会众都屏息静气,但马法德向信徒报以一个微笑,消除他们的疑惑。 

“朋友们,对不起,要你们久候。因为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以致我受了伤,延误了开会时间。但感谢主,我能够安然回到这里,可以一起把这间会所献给主耶稣基督。让我们一起诵读圣经,从列王记上第八章三十节开始,『祢仆人和祢民以色列向此处祈祷的时候,求祢在天上的居所垂听,垂听而赦免……” 

新会所的献堂典礼在一篇启发人心的讲道后完成了,会众就把牧师团团围住。他们向牧师善意追问,有几个信徒则以好奇的目光投向马牧师,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的。然而,马法德只苦笑了一下,拒绝任何进一步的解释。 

“朋友,就只说我受了伤吧。”他和蔼的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多说。” 

因此,这秘密着实严守了一段时间,并没有人知道打伤马法德的是李基丰。也许有些人怀疑过,但没有人真正知道。直至许多年后,在一个纪念马法德的聚会里,李基丰自己把实情揭露出来,才真相大白。永不能忘记这件事的,是李基丰自己。事实上,他脑海中常浮现出马法德牧师躺在地上的情景,这情景使他的良心不断受责,也成了终于把他带到神那里去的主因之一。 

几星期后的一天,马法德离开家门,朝着教会的方向,在平壤的街道上走着。那是五月里美丽的一天,马法德深感愉快,因而满心感谢。他的伤势逐渐好转,教会的工作也进展得叫人满意。他的视线停在那些正在稻田工作的男人和男孩子身上。韩国的五月是移植幼苗的季节,男女都不停在稻田里工作,大部份时间都水深及膝。在那些时候,四、五月是最缺粮的日子,因为储藏过冬的稻米及其他农作物都已经吃完,而幼苗却只是萌芽,长出叶子。园子都是光秃秃的,不太富有的家庭就常要挨饿,在饥不择食时,甚至要吃草、树根和树皮。 

马牧师的蓝眼睛浏览着稻田,他再次留意到地势山形之美。接着,他的目光停留在沿路的房子上。大部份房子的屋顶都是用茅草或泥造成,但像以前一样,令他感到不安的,就是平壤许多房子的门上所贴着的龙虎标志。韩国人相信,龙是主宰着生命和成长的,可以给整个家庭带来吉利 --长寿、财富和幸福。另一方面,虎的功用就是挡灾,而当时要挡避的主要灾害,就是盗贼、火灾和鬼怪! 

“可怜的人,真是迷信啊。”马法德不禁摇摇头,心想,“他们是多么需要福音,多么需要耶稣基督的福音啊。基督徒又怎能单满足自己得救,可上天堂,而那么多人却仍然走上永死的路呢?” 

这年轻的传教士一面沉思,一面踱步往他的小教会去,心中热烈渴望要去接触这班有需要的人。马法德很迫切的感到必须每天单独与神亲近,所以他如常的走到教会的圣坛去。几天以前,平壤举行了端午节。端午节在每年的五月五日举行,而在这节日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运动与康乐节目了。在这些项目中,李基丰常是最触目的人物。他的体格是多么魁梧啊!他能够击败任何对手,又总是那么无所畏惧,充满自信! 

“要是他不那么憎恨我就好了。”马法德走到聚会所,进入宁静的内室时,脑海中这样想着:“啊!要是能领他归信基督就好了!他的性格这样坚强,有这般特出的优点,可惜他的心却是黑暗、冷漠的。”马牧师在祭坛跪下祷告说,“神啊,我要做些什么,才能打动李基丰的心呢?神啊,求祢感动他的心,改变他的生命。” 

马法德牧师在会所中祷告时,李基丰正探访他的“巫堂”朋友。在过去的几星期中,这青年一直经历着剧烈的内心斗争。他忘不了马法德牧师,也忘不了他对这传教士那残酷的一击。在他的心灵深处开始了一场属灵战争。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这场战争何时才会终结。无论他作什么,无论他喝多少米酒,无论他去过多少次“伎生”,他总是无法忘掉马法德牧师和他的信息。耶稣基督!祂是谁?为什么耶稣那么重要,竟会令一个像马法德的人,离开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而来到韩国呢? 

在绝望中,基丰决定把他的难题告诉“巫堂”,希望她能给他一些忠告。一定要找出有什么解救方法,来减轻他心灵上这般痛苦的挣扎! 

这年轻的女巫很有吸引力,她也特别喜欢基丰。其实上,她一直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因此,这恶名昭著的匪帮首领这一次的探访,对她就格外重要了。她打算尽量利用这次机会。 

“基丰,有什么可以帮你吗?”这年轻的女人问道。她身上穿着红蓝两色的礼服,礼服上扣了许多小铁片,一般人都相信,“巫堂”大部份的能力,就藏在这些小铁片中。 

“基丰,这几星期来,你变了许多。你一向都是强壮勇猛的,但最近你好像变了另一个人。究竟是什么事?”女巫用锐利的眼光望着基丰。他一只手拿着一个小鼓。在正式的招魂会中,“巫堂”的其中一个助手就会不停的打这小鼓。“巫堂”的另一样重要武器,是一个称为“盘鼓”的器具,这“盘鼓”好像一个摇鼓,摇动时会发出一种可怕的声音,是用来招集鬼灵的。 

“我根本不知道。”基丰含糊的回答,一面坐到她对面的地上,交叠双腿,紧握双拳。 

“基丰,我可看出你有点不妥。”那女巫继续说,一面用手轻轻的摇着那“盘鼓”。 

“嗯……你知道吗,是那『洋鬼子』”。基丰的声音颤抖起来。人也开始冒汗。“我真不明白,无论我到哪里去,那人总是跟着我。我真不知道……” 

那“盘鼓”的声音越来越大,“巫堂”显然要使自己进入狂乱的状态中。 

“啊,是了,我现在明白了,”她像在哼歌般轻声的说,“那『洋鬼子』,……对了……对了……” 

“你看见什么……?”基丰忧心忡忡的问。那种对超自然的事物与生俱来的恐惧,仍然控制着他的心灵。 

那“巫堂”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开始轻轻吟唱,身体也摇摆起来。她其中一个助手拿起她的鼓,开始打着,最初是轻轻的打,后来就越发大声。那“巫堂”的眼睛完全改变了。她很有节奏的跳着舞,身体前后摆动。接着,又有另一个助手出现。她吹着一支类似号角的器具,角声越来越大,那“巫堂”也跳得越来越快。基丰发觉自己双眼定定的,看着那摆动的身体。那音乐、那吵声、那舞蹈,迷惑他的心神,使他浑身无力。 

接着,那“巫堂”开始与鬼灵交通,她眼里闪出一道诡异的光。他一面狂野的跳舞,一面在哀求、呼喊。最后,她终于倒在地上,筋疲力竭。那些吵闹声静止了,房间蓦地变得很宁静;就 只听见那疲惫的“巫堂”呼呼喘气。 

她慢慢坐起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基丰,好像以前从未见过他一样,然后把头摇了一摇。 

“基丰”,她终于开口说话,“鬼灵们有二个信息给你,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信息。” 

“什么信息?”基丰追问,声音明显的因恐惧而颤抖。“我要怎样做?” 

“鬼灵们对那『洋鬼子』极为恼恨。他们说,如果你不遵从他们的意思,你很快就要死。” 

“但……我要怎样做?为什么要我死?” 

“鬼灵们要『洋鬼子』所有的祭坛和教会,都被破坏拆毁。基丰,你一定要做妥。”她眼中闪着邪光,继续以嘶哑的声音说,“你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但为什么是我?” 

“鬼灵说你如果你不照他们的意思做,你不久就会死。这是你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是我?”基丰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那“巫堂”轻轻拍打小鼓,脸上泛起了微笑。“你不会害怕的,是吧?” 

“什么!我害怕!不,我什么人都不怕,只不过这一阵子我心情不佳,不知道所做的事对不对。但要做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基丰说着,就站起来。 

“啊,不用这么急,”她恳求道,“明天做也行。来,让我们一起享受这个愉快的晚上吧。要喝些米酒么?” 

“不,我要走了,一定要听从鬼灵的吩咐。” 

基丰踏出那房子时,心绪纷乱不堪。他想,到那里去根本就是一件傻事。现在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他该怎么办?他恨透了那个传教士,然而,在他的心底里隐约有一丝怀疑,就是基督徒的神也许的确是位真神。要是他能确定……要是他能确定就好了。 

“我就是你所逼迫的耶稣,你用脚踢刺是难的……” 

(徒廿六14、15)

第五章.立志归主

“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约壹一9) 

基丰心灵正不断交战时,一直以来弥漫着的战云,终于全面的爆发了。日本与中国终于开始交战。导火线是韩国的一次国内叛乱,一班农人企图推翻韩国政府。高宗向中国请求军事援助,以镇压谋反之徒,于是中国政府应邀派了一支军队在仁川港登陆。当时,一直在细心观察事情进展的日本,恐怕中国政府会趁机控制韩国,便决定插手干预。他们干预的手法,就是击沉了中国战舰“高升号”,藉此向中国宣战。结果如何,自不待言。只是,韩国却再次成为两强国的牺牲品,而付上代价的,也是韩国人民。他们的国家成了战场,他们也要忍受饥荒,过着艰难困苦的岁月。 

性格刚烈、恨恶不平的基丰当真是怒火中烧。他心灵上的挣扎还正如火如荼,现在,他自己民族的无助,更使他激愤得难以形容。日本无耻的干预行为固然使他震怒,而马法德的面孔,也日日夜夜的使他战栗。 

1896年年初,基丰再也无法呆在平壤了。他要离开这地方。他想,也许新的环境可以安定他的心。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发狂。因此,一天,他徒步踏上又漫长、又寒冷的旅程,往元山去。元山是东岸的一个海港,那里早已有几个传教士在定居,而基督教的信息对当地的人来说,也并不陌生。从1892年开始,格鲁就在那里努力传道。在他的领导下,一个拥有六十名活跃教友的教会成立了。 

大约就在这时候,格鲁夫妇被调往日本,由另一对传教士夫妇,史华伦夫妇代替。他们住在格鲁夫妇的房子里,继续传道工作。 

基丰抵达元山后,已是疲倦不堪、灰心丧志,失去了对生命的热诚了。 

平壤市的匪帮首领、为正义搏斗的战士、基督徒的迫害者,现在却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沦为一个造烟斗的人。他制造又长又幼的竹烟斗,斗头是黄铜造的。但基丰为他的烟斗感到骄傲,在每个卖出的烟斗上都雕上图案。他在雕刻方面很有天份。制造一枝好的烟斗需要不少时间,而且买家极少,因为人民的金钱不多,但基丰仍然有足够的生意维持生计。 

一天,他在元山的街上走着,正陷入沉思中。四方八面的路人都穿着传统的韩国衣服。黑色的高帽子是韩国服饰中非常重要的部份,特别是在前世纪末期,在街上不戴黑色高帽的男子实在是绝无仅有的。正因为这样,一个穿着西方的服饰,而没有带帽子的人在街上经过时,基丰就突然呆住了。他全身冷颤,凝视着那人。那人其实是史华伦牧师,但基丰却以为他是马法德! 

基丰就站在那里,双脚像长了根似的,额上结满汗珠。他双手颤抖,在平壤那几年的生活的经历又再重现了。马法德的面孔活现在他眼前,他又似清楚看见血从马牧师的面上流下来。 

基丰在元山的街上发足狂奔。他踉跄地跑回自己的房中,倒在墙角里,浑身颤抖! 

“为什么我总不能忘记?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断喃喃自语说:“我为什么要打那传教士?为什么要毁坏他的教会?他对我总是那么友善,又尊重我,为什么我这样恨他?” 

那天晚上,基丰辗转不能入睡。他的心灵弥盖着一层深幽的黑暗,就像一个人在漆黑中摸索一样。忽然一道强光在他房中出现。他还在凝视那道光时,一个人形在他眼前显现。当他抬眼一看,直望见一双似能看透他心灵的眼睛,他浑身发颤,因为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基丰,你为什么逼迫我?我已选定你到远方去,向多人作我的见证。” 

那人形又不见了,就像祂出现时一般突然。基丰挺直身子坐着,一股冷流和惧意渗透他全身。他现在已经睡意全消了。 

“是谁跟我说话?”他不安的低声说。他想,这一定是个梦。但那声音仍然在他的耳畔盘旋。“基丰,你为什么逼迫我……” 

第二天,基丰就像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一样。他在元山的街上闲荡,设法驱除笼罩着他整个人的恐惧。他深知自己毫无疑问是个卑污的罪人,所作所为只配受永远的惩罚。他应该怎么办呢?他应该往哪里求助呢?他猛然想起一个姓金,又肯定是个基督徒的人。他想,也许他能够帮忙。他走近金的房子时,金出来迎接他,就像正在等他一样。 

“朋友,有什么事?你生病么?你看来很苍白。” 

基丰无言以对,一时泪眼模糊。他灵里的渴求是那么大,然而他却不知怎样表达出来。 

“朋友,来吧,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一定能帮助你。” 

“我做了一个梦。”他终于低声说。 

“梦?你梦见什么?” 

“啊,我很害怕。我一生中犯了那么多罪。我知道你是个基督徒,也许你能帮我。” 

“但朋友,你梦见什么?” 

“金先生,告诉我,那个你常提起的耶稣……那个马法德牧师常挂在口边的耶稣,是否……他是否戴着一个荆棘的冠冕?是么,金先生?”他激动之余,竟抓着金的手摇起来。 

“荆棘冠冕,”金轻声的重复着,说,“是的,朋友,祂为我们的罪受苦时,是戴着一个荆棘的冠冕的。祂在十字架上为我们罪代死时,是戴着一个荆棘的冠冕……” 

“啊,那么我太迟了……太迟了。”基丰大喊。“那个跟我说话的是祂。啊,金先生,祂跟我说话。我该怎么办。我是个罪人。我走迷了路。没有人能救我。求你,求你帮我。” 

“朋友,还未迟。你还有时间悔改,接受耶稣基督作你个人的救主。祂为你的罪而死,祂要拯救你。” 

“但我的罪太大了,金先生。你不知我过往所做的一切。” 

“只要你诚意悔改,转向耶稣,就没有什么罪是大得不能赦免的了。祂在呼召你。所以祂就在你的梦中出现。在祂面前谦卑下来,承认你的罪,请祂进入你的生命中。圣经约翰福音第一章十二节这样说,『凡接待祂的,就是信祂名的人,祂就赐给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 

就在元山城金的房子里,三十岁的李基丰俯首认罪,接受耶稣基督作他个人的救主。这漫长艰苦的争战已经得胜,一个新的灵魂在神的国中诞生。他就像一根从火申抽出来的柴一般,在以后的几年中,他将要成为合乎主用的器皿。 

“耶和华说,你们来,我们彼此辩论。你们的罪虽像朱红,必变成雪白;虽红如丹颜,必白如羊毛。”(赛一18)

第六章.新造的人

“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林后五17) 

神的话是何等真实!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在基丰的生命中,这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在他降服归主之前,他曾竭力与神对抗。像保罗一样,他曾逼迫神的儿女,甚至为了阻碍福音的工作,无所不为。 

但就在他信主之后,李基丰的整个人生就有了戏剧性的改变。大家必须记得,在韩国做一个基督徒并非易事。韩国的基督徒都是献身为主的。在韩国,每个基督徒都是传教士,每个基督徒都知道需要把耶稣介绍给别人,因此,韩国教会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教会都增长得快。基丰也并不例外,就在信主的第二天,他就开始为基督作见证,结果,被迫离开在元山下榻之地。因为那里的人是佛教徒,当然不想与一个基督徒同住。因此,基丰在金的家里住了一阵子,然后搬去与史华伦牧师夫妇同住。有一段时间,他做了史华伦夫妇的厨子,并随从史华伦牧师作巡回布道。基丰渐渐变得爱读圣经,尤其喜欢启示录。在后来的传道日子中,他常常传讲这本深奥的经书。 

透过自己的生命,基丰明白读经和祷告的重要,并利用每个机会去扩大自己的视野。幸好他天赋过人,所以学习对这个聪明的年轻人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困难。在元山时,他从不放弃任何可以作见证的机会。但令他耿耿于怀的,就是他需要亲自去向马法德牧师道歉。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基瞥徒,他知道迟早也要回到平壤,弥补以前所犯的大错。 

于是在1898年夏天,基丰离开元山的朋友,回平壤去。他旧日的同党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但他们也很快觉察到他们的领袖曾遭遇过十分不寻常的事。 

“喂,基丰,去『伎生』喝杯酒吧。”基丰在平壤街头遇上了他们,其中一个这样提议,“真高兴,你回来了,我们该庆祝一下。” 

“不,朋友,谢谢你们。不过,我不再喝酒了。酒和女人对我已再没有吸引力,我已找到更美更好的东西,你们何不到我教会来,自己找出那是什么呢?”他提议说。 

“什么!教会!你一定是疯了。哈……哈!各位听到吗,基丰做了基督徒,你们信吗?” 

他们都纵声大笑起来,无论基丰怎样努力向他们作见证,他们总是不肯听,他们相信基丰的改变只是暂时的,不一会,他就会重返他们的行列。但基丰知道得更清楚。他知道在他灵魂的深处,已经有了改变,而这种改变是永恒的。他忧愁的离开了他们,一面拭干额上的汗珠。韩国的气候是季候风性的,夏天非常炎热,差不多每天下午都会下一场大雨。但不久又会阳光普照。这是段叫人困倦的时间,而当地人民也因此行动迟缓,精神不振。大量的雨水流经稻田,而韩国的男童就爱在这里游泳。在这些滔滔的小河流中,常有数以百计的小鱼,韩国人就会用筛来捉这些小鱼。在这段粮食短缺的时期,鱼就成了补充的食粮。 

基丰无论到哪里去,都为以前所作所为向人道歉,尽量补偿。 

一个温暖的下午,在一场倾盆大雨下过之后,基丰出发往马法德的家里去。途中他看见许多男孩和衣在小河里游泳,不禁回意起他孩童时代,在大同江游泳时的快乐时光。 

基丰走近门前,心就砰砰的跳个不停。他大声叫门,又设法想出一些适当的话来应对。但马法德牧师开门的时候,基丰就像舌头打了结一般。马法德默默的端详了眼前这人良久。基丰看着马法德下额的伤口,不禁热泪盈眶。 

“马法德先生,”他终于开口说,“你记得我么?我姓李。” 

“李基丰,”马法德牧师热烈的说,又用双手紧握基丰的手。“朋友,真开心能见到你。” 

“啊!马法德先生,我来告诉你我已成为一个基督徒。主已经拯救了我的灵魂。不过,我必须为以前向你所作的一切道歉。”基丰以哀求的目光,看着这个传教士。“你会饶恕我那次打伤你的下额么?” 

“我早已宽恕你了,忘记那件事了,基丰。进来坐坐,喝杯茶,然后告诉我你信主的经过吧。这是我多年来最值得高兴的消息。” 

他们便进到屋里,马法德专心的听基丰说着他的经历--他被宣判死刑、他灵里的斗争、他逃亡到元山、他在那里的几个月、在元山的街上遇见史华伦、那令他寝食难安的梦和基督的异象,及最后,他在金的房子里决志信主的经过。 

“基丰,你不知道我心中是多么的感谢神。多年来我一直为你祷告。我敢肯定神有特别的工作要托给你。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目前有什么计划吗?” 

“马法德先生,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计划。起码暂时还未有。我来平壤,只是要为我以前所做的一切作出补偿而已。但现在我必须等候神,我深信祂会指示我该做的事。” 

两人无言的坐的一会。马法德不禁惊异于神的恩典。这就是几年前恶意打伤他的那个人么?他深信神必定有一些特别任务托付给基丰。忽然,他脸上泛起了微笑,蓝盔的眼睛停留在这年轻人的面上。 

“基丰,主一向都会花一些时间来预备祂的器皿。我想祂已为你的生命,订下了一个特别的计划。我最近刚从咸镜山区回来,完成了一次短暂的布道旅程。在那些山区里,住有你许多许多的同胞,他们对基督的信息完全不认识。他们仍然惧怕鬼灵、敬拜祖先;他们生活凄苦,只种植稻米、大麦勉强维持生计,又终日吸食烟斗。他们并不认识那位为世人的罪死在加略山上的耶稣基督。你想不想到那里,在他们中间工作几个月或是一年呢?我相信这对你的灵命,以及对他们的灵命,都很有稗益。” 

两个都沉默下来了不发一言。韩国人一向在下决定时都会详加考虑,不喜欢被迫作出任何决定的。相互间的尊重和了解非常重要,而马法德也深知基丰心中有千百条问题,便沉默不语。基丰必须自己作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迫使他作出任何决定。 

基丰终于抬起头来,凝视着马法德。 

“马法德先生,我愿意到咸镜山区里去。我感到神要我去。但请你为我祷告,因为我知道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我和其他基督徒都会每天为你祈祷。”马法德牧师微笑着站起来。“我会作出必要的安排。山区里的人都非常好客,你很容易会找到住宿的地方。我深信你在那里,对他们来说实在意义重大。” 

基丰和马法德一起祷告之后,便分了手。基丰带着一颗喜乐的心回家。不久,他就要到山区去,向自己的同胞讲说耶稣的大爱。 

韩国的山区有独特的美丽,是世界上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美丽。韩国有名的金刚山令全国人民引以为傲。巍峨高耸的山峰、悬崖、峭壁和山谷--所有这些天然美景都给每个游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远山峭壁的一片灰蓝,使人心灵震撼。无怪乎韩国基督徒常笑称,神用五天的时间去创造韩国的山脉,只闲一天去造世界的其余部份! 

1899年的秋天,李基丰开始启程前往咸镜山区。随行的有一个年轻的导游。他把自己的几件行李放在一只驴子身上,就徒步起程。基丰心里十分平安,他知道自己是行在神的旨意中,更热切的期望向那些纯朴的山区居民传福音。他明知这并非易事;那里必有困难等候着他,食物也会不足,但他仍为能够事奉那位永活的神而高兴。那时候的韩国,并没有什么大路,只是婉蜒曲折的羊肠小径。而沿途各处,总会有些用来保护每条村落的邪魔木柱。韩国人在旅程中每看到这些邪魔木柱就会鞠躬,因为这些木柱代表了韩国人所敬拜的各种各样的神。 

基丰在攀登那陡峭的山间小路时,时常凝视着那些邪魔木柱,心里隐隐作痛。他感到不胜悲哀,就流着泪为那些仍被偶像所控制的人祷告。要不是那些外来的传教士,像马法德、史华伦、格鲁等等的努力,他的同胞将全部在黑暗中沉沦。但现在有了指望--是他在耶稣身上找到的指望。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要到山区去--将这个信息告诉他的同胞。 

山地人很喜欢抽烟,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更喜欢花很长时间躺在房子的“温突”--发热地板上,吸着烟斗。韩国人并非一个懒惰的民族,但他们爱发白日梦,喜欢缅怀过去。一个老年的韩国人,穿着一身白衣服,躺在“安道”上,嘴里衔着长烟斗,发着白日梦来打发时间的景象,实在是韩国生活中主要的部份。 

基丰进入山中许多原始的房子里,向居民讲述那独一无二的真神。他发觉山地人的确如马法德所料,都是好客而友善的。那里的人热情的款待基丰,将所有的都拿出来招呼他客饭,加上豆或一些用水煮过的植物或根部。他向人提及基督时,有人反对他,但也有人表示兴趣。有些人接受主,而且自愿停止敬拜偶像;但大部份人拒绝接受基丰的信息。他们信奉偶像和鬼灵那么久了,又怎能一下子放弃呢? 

基丰在山区工作所得到的经验是非常珍贵的,后来,每当他横越济州岛的哈拉山时,他就为那段日子感谢神。他深知研经对于基督徒的灵命成长是必须的,因此就常常坐在山边,热切的寻求神的话语。但在他的心底里,他知道自己有所缺欠,需要更多的训练,把神的工作做得更好。一个梦想开始在他心内形成。他梦想成为一个合资格的长老会牧师,一个可以成立自己的教会,服事人的牧师。 

“神啊,这可能吗?”他问,“可能吗?我是罪人中的罪魁,我真能成为一个牧师吗?” 

他听着风吹过树所发出的美妙乐韵,就像听见那声音再次对他说,“基丰,我已经选召你……” 

在咸镜山区的几个月中,基丰学习去等候神,也学习分辨神的声音和他自己的私欲。这段时间是为他一生的工作,作好准备。虽然神可以使有任何人,甚至是目不识丁的人,但似乎神也希望祂的儿女,能在出发为祂工作之前,好好准备一下。保罗花了三年时间去作这样的准备;而在李基丰的生命中,神的旨意也是要他有适当的装备。 

就在这时,长老教会决定在平壤开办一所神学院。这计划的主要策划人是马法德牧师。他一直觉得需要有一间神学院来训练青年信徒在自己同胞当中工作。韩国人一向对外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外国人被认为是“常人”--次等人类。因此,马法德认为开设一所这样的学院,让本色化的教会得以成立,是急不容缓的。 

1901年,平壤的长老会神学院正式开课,马法德牧师获委任为第一届院长。神学院的服侍对象是全韩国的长老教会。起初,学院只在每年年初开办一个为期三个月的课程,而其他的传教士--恩德活、格鲁、史华伦和巴德也有帮忙教授。 

1902年,李基丰从咸镜山区回到平壤,一心渴望能受训成为一个牧师。但他想,自己曾以石头袭击神学院院长,又怎敢奢望能获准注册入学呢?不过,他约了马法德牧师在办公室面谈。正如上次一样,基丰十分紧张和焦虑。但他感到是神的意思要他前去的。 

“马法德牧师,”他紧张的开口说,“我已从山区回来了。” 

“朋友,我知道了。请坐吧。”马法德友善的微笑着,说:“我们常为你祷告。生活过得称意吗?” 

“很称意,马先生。神很恩待我,有些人接受了主。”他紧张的清了清喉咙说。 

马法德牧师默默望着他,知道基丰必定是有所求而来,所以便给他足够时间去提他的要求。 

“马先生,我来是请你批准我加入神学院的。我想做一个牧师。”基丰一口气把这些话吐了出来,眼睛不敢正视马牧师。 

“真是太好了,基丰,”马法德回答说,“我一直希望你能有这样的决定。我坚信一个人应该有良好的教育基础,况且,我听闻你是个聪明而且天赋极高的人。” 

“你是说,你真会考虑接受我?”基丰难以置信的问。 

“当然是了,基丰,你还怀疑么?难道你忘记了一个基督徒,就是一个新造的人么?旧事已过,一切都变成新的了。” 

“我知道,马先生。不过,我是一个这么可怕的罪人。” 

“那不要紧。现在你是神的儿子,因此,我们的神学院欢迎你。韩国需要一些土生土长的基督徒领袖,以便在外国传教士被迫离开这里时,能继续主工。现在我们已有几个非常能干的学生,我们十分欢迎你。” 

“马先生,谢谢你,十分谢谢你。”基丰万分兴奋,马法德不禁微笑起来。 

“你可以在明年年初开始入学。”他看着基丰,静默了一会,然后冒昧的问:“我想你还未结婚吧?” 

“结婚!”基丰重复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连想也没想过,太忙了。” 

“嗯,基丰,我认为你应该考虑一下。你需要一个好太太,而我想我认识一个很适合你的人。不过,我们迟些再讨论这件事吧。” 

对西方人来说,马教士竟替人作媒,似乎有点奇怪。但我们要记得,韩国人的结婚都是由青年男女的父母替他们安排的,新郎和新娘都无权选择自己的配偶。 

1903年,李基丰进入平壤的神学院就读。他是个勤奋的学生。最先教授的科目包括神学、圣经历史、教会历史、实用神学及英文。李基丰与其他四十个同学一起专心致意的用功,好预备自己去作神安排给他的工作。同时,马法德正忙于盘算着替基丰安排一段合适的婚姻。他深知一个贤妻的重要,而基丰也年纪日大,所以马牧师切切的关注这件事。然而,无论他祷告多少次,答案都好像只有一个。他肯定袁哈美就是神为基丰所选择的妻子。 

“你当竭力,在神面前得蒙喜悦,作无愧的工人,按着正意分解真理的道。”(提后二15)

第七章.结婚

“既然如此,夫妻不再是两个人,乃是一体的了。所以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太十九6) 

在二十世纪初期的韩国,两性关系与西方国家颇不相同。从七岁开始,男女童就给隔开。女孩在公众场合很少,甚至从不出现,只限于在家里的内院活动;男孩却可以在外边走动,放风筝、在河流里游泳、参加节日庆典。但女孩子却不可以。今天西方社会的男女约会,在韩国几乎是耳所未闻的。在韩国社会,贞洁是至为重要的,而道德标准也十分高。 

婚姻是由父母或其他媒约安排的,而迷信也时常扮演重要的角色。韩国人相信,人可分为五类,就是金、木、水、火、土,是根据各人的出生日期而定。选择配偶必须顾及对方属于哪一类。例如,一个属“火”的女孩,跟一个属“水”的男孩,据说是永不能白头偕老的,但一个属“木”的男孩则会是一个属“水”的女孩的理想夫婿!为了找个好对象,韩国人连占算也再上了! 

韩国人所坚持的另一种迷信,就是新娘子在出嫁那天不能露出笑容。如果她笑的话,以后夫妇的婚姻生活就必不愉快。另外,新娘子更必须与娘家断绝一切关系,把所有的私人物件都搬到夫家里去,永不再返娘家。韩国女子的命途难苦,要到诞下儿子之后,地位才获得承认。在那时,要是妻子不能诞下儿子的话,丈夫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离开她! 

但对基督徒来说,时代已大有不同。马法德向基丰提议娶哈美为妻时,除了知道哈美是个虔诚的信徒外,并没有别的考虑。 

“马先生,能够娶到她,实在是我的荣幸。”基丰诚恳的说,“但她的意思怎样?她也许并不想嫁我,而我也不想她被迫这样做。” 

“我们会跟她谈这件事的,基丰。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对你的信主经过已有所闻,也知道你也在神学院就读。我深信她会乐意嫁你。” 

“你认为她真已原谅了我击伤你及逼迫教会的事么?” 

“我肯定她已原谅了你,基丰。我已跟史华伦先生谈过,他会替你安排见她的。她是个很虔诚的基督徒,为了跟随主耶稣,牺牲了不少。她是个胜任有余的助产士,在带孩子方面很了不起。在我们的主日学里,她有很大的贡献。” 

“牧师,我深信她是个贤淑的妻子,但一切都得看她,她会愿意嫁我这类人么?” 

以后的几天,对基丰来说,是十分难熬的日子。他不能忘记与马先生的一席话。他能够相信神竟会替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么?但当然他信。圣经说神指引她儿女的脚步。但他仍不敢肯定哈美会否愿意作他的妻子。万一她真的拒绝那怎办!但在他心底里,他知道如果是神为他们预备的话,她是不会拒绝的。 

最后,两人见面的日子终于安排好了,基丰和哈美正式介绍下相识。令基丰欣喜若狂的是,她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决定在来年结婚。 

1905年一个美丽的春日里,基丰和哈美在平壤的中央教堂结婚,婚礼由马法德牧师主持。那是一个小型的婚礼,观礼人数不多。对哈美来说,那是个悲喜交集的日子。喜的是她成了基丰的妻子,她知道他已是个重生的人,要爱他并不难;但另一方面,令她伤心痛苦的是她父母拒绝参加婚礼。他们更一再声言与她断绝一切关系,也不再认她为女儿。然而,哈美的伤感维持不多久。她有那么多亲爱的基督徒朋友在她周围,又确知神已赐给她一个好夫婿,所以,喜乐和平安渐渐充满了她。 

在以后的两年中,基丰继续他在神学院的学习。他很勤奋,又时常帮助其他同学。其中一个同学乔新祖,眼睛半瞎,基丰每天都帮助他写笔记。乔是个与众不同的基督徒。在1907年的大复兴运动中,他是其中的一个领袖。1919年,他又是签订韩国独立宣言三十三人中的一个。后来,他被收监,却在狱中背诵了整卷启示录。 

在那几年中,韩国再次经历到政治和经济的动荡。日本在1894年至1895年的战事中打败了中国之后,就把目标转向俄国。日本要确定没有其他国家对韩国有所企图。于是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而韩国又再度成为战场。平壤很多建筑物被破坏无遗,田地被侵占摧残。广大的人民都遭受饥贫交迫之苦。在汉城,霍乱蔓延,造成无数人民死亡。 

这些悲惨的遭遇驱使许多人到教会求助。那些传教土医生尽力帮助人民,减轻他们的痛苦。这样引起他们对基督教有一股新的兴趣,也为1907年的大复兴铺了路。马法德先生的儿子在他的著作,“韩国的基督徒”一书中这样形容大复兴: 

“复兴运动的开始是静悄悄的。在一位来自加拿大的医生哈迪的带领下,元山的传教士举行了为期一周的祈祷和查经聚会。在一次查经会之中,哈迪医生受圣灵的催迫,要在传教士同工面前,后来更在一班韩国会众面前认罪。他『心里惭愧、纷乱』,向各人承认他『自己的骄傲、硬心和缺乏信心……』,正如他向传道机构所报告的一样。” 

“复兴运动从元山开始蔓延,直至1907年在平壤一次庞大的晚间聚会中达到了高潮。其中一个教会领袖布雷尔医生,这样描述那次聚会: 

“那次的聚会,不单我个人前所未见,更是不想再见,除非在神眼中是必须的。那天晚上,每一种人可以犯的罪,都给公开的承认了……内咎的灵魂站在那审判的光中,像神看他们一样看自己。” 

“复兴蔓延,教会就增长。自从在1903年复兴运动在元山开始之后,短短五年间,韩国教会人数增加四倍。复兴运动使信徒的生命得着洁净和彻底改变。这是为基督教信仰所作的一个史无前例的最佳论证。” 

复兴运动最初开始的时候,圣灵所作的大工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在平壤的一次查经会中,瞎眼的乔新祖站起来,请求在座各人在神面前谦卑认罪!一股定罪的巨浪横扫整个会所,许多人承认他们万分恐惧。一个在场的美国女士后来见证说,许多人禁不住流泪痛哭。 

这种奇妙而叫人畏惧的经历持续了两星期之久。每天下午四时都有一次聚会。没有人主领聚会,每个出席的人只跪在地上,在神面前认罪。起初,这个复兴运动只在长老会的教会出现,但不久之后,即蔓延到其他教派。李基丰和神学院的学生也受神的能力所影响,使他们心内充满敬畏和祟仰。 

平壤复兴运动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基督徒对失落的灵魂很关心。他们四处去作见证,而他们的座右铭就是,“为基督得一百万个灵魂!” 

也许平壤复兴运动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结果,就是所有宗派开始共同合作,决心传扬福音。 

1907年9月,在复兴的火焰中,平壤的长老会神学院举行了第一届的毕业典礼。李基丰和其他六位同学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场合中毕业,并被差遣往自己的同胞中工作。院长马法德牧师的讲辞激励人心,他更勉励各毕业生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对主尽忠。 

韩国教会由于一向注重宣教工作,所以决定首届七个毕业生中的六个留在韩国内陆,而其中一个则差到更远的地方,为基督找寻失丧的人。 

无疑,因为基丰大无畏精神,和他对失丧灵魂的火热爱心,众人都觉得他便是那被差派到远方的那一个。 

“不是你们拣选了我,是我拣选了你们,并且分派你们去结果子,叫你们的果子常在……。”(约十五16)

第八章.重要的决定

“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太廿八19、20) 

自基丰信主的十一年以来,他便一直不停的为传福音而努力。无论他到哪里去,不管遇着什么反对、批评和逼迫,他仍然为主作见证。跟哈美结婚后,还在念神学之时,他们俩都利用每一个机会向别人讲说耶稣基督的事迹。但现在,他毕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等待着他。神学院决定七个毕业生中的一个要到韩国的一个小岛去传福音,而他就是那被选中的一个。然而,目的地是哪里,还未有落实决定。 

1907年的冬天特别寒冷,雪堆得很高,风也冷得刺骨。但在舒适的房子里,基丰和哈美常常一起跪在发热地板上祷告。基丰知道在新年以前,他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决定。有时他们专注的看着韩国地图,集中精神,小心研究,但不知怎的,基丰的目光总被韩国以南,位于黄海的济州岛所吸引。 

“基丰,你为什么不自动请缨往济州岛去呢?”一个晚上,他们又在研读地图时,哈美这样问他。 

“怎么能啊,哈美!你知道那里的居民是绝对反对基督教信息的。在1901年,很多天主教徒就在那里殉道。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基丰,你不能用我来作借口。”哈美义正辞严的说,“我们结婚的时候,大家都答应了不让任何事情阻挠我们为神的工作。我不要成为你退缩不前的原因。” 

“亲爱的,不是这么简单。相信我,我曾为这事迫切的祷告。那小岛与外界完全隔绝,又没有什么船到那里去。旅程本身已是非常危险,许多船在前往那岛的途中沉没。” 

“基丰,我不相信你会不敢去--其他人会,但你不会。所以一定是我使你踌躇不前。基丰,请你想想岛上那些可怜的人。如果我们不去,谁向他们传讲福音呢?” 

“哈美,我知道,这就是使我难以决定的原因。”他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说,“亲爱的,那岛上的人仍然迷信得叫人吃惊。他们相信蛇就是神。每所房子都有自己的蛇。他们喂养那些蛇,把他们当作宠物;更可怕的是,他们竟敬拜那些蛇。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是在为你设想啊!你不能忍受蛇的!” 

“基丰,这样我根本就不应该嫁给你,因为如果你是单身一人的话,你早就去了。”哈美绝望的说,“你为着我而拒绝到济州岛去,就会使那岛上的居民未闻福音而死。求求你,我不想背负这个罪名。不要忘记主在马太福音第十章三十七节的话,『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哈美已泣不成声。 

基丰的一双黑眼睛充满了泪水。自从信主以来,他铁石心肠的性格已经完全改变。他张开双臂,温柔的把她拉到面前。 

“哈美,你说得对。”他的声音有点嘶哑。我们的工作就是为基督的缘故到济州岛去,寻找那些失丧的人。明天我就将我的决定告诉马法德先生。” 

“基丰,我们要一起去。”哈美柔声的说,“这是我们一起作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这对夫妇就到神学院找马法德牧师。现在既作好了决定,基丰的心灵就充满着出人意表的平安。他知道已寻着他一生要为神作的工。 

他们来到马法德的书房,站在他面前。马法德露出友善的笑容望着他们。他知道他们有些重要的事要告诉他。韩国人有一种互相对视、细细打量,以求测透对方内心想法的习惯。他们普遍称这种“打量”为“目次”。马法德对韩国礼仪已有相当认识,知道基丰需要时间来组织思绪,表达他的要求。他见哈美也一道同来,便想,这一定是重要的事了。 

“马法德先生,”基丰清一清嗓子,终于开口说:“哈美和我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我们深信神是呼召我们到济州岛去的,我希望你能替我向学院当局提出,请他们派我到那里作传道人,我便感激不尽了。” 

“济州岛,”马法德突口而出说。虽然有人曾提出这岛是其中一个可去的目的地,但他们并没有认真考虑过把这对夫妇差遣到那里去。那里的危险和阻碍实在太可怕了。“基丰,你真的想清楚吗?你要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 

“马先生,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曾经为此祷告,等候神的带领,我们知道这是祂的旨意。” 

“你呢,哈美?你也想清楚吗?” 

“是的,马先生。我绝对相信是神要我们到那里去的。” 

“我会一个人先去。”基丰继续说,“在建立一所教会之后,我便会叫哈美来……” 

“不,基丰,我要和你一起去。” 

“亲爱的,这并不明智。我一联络上当地的人,便会叫你来。”他又向马法德说,“马先生,请你替我安排好吗?” 

“如果你们决定了,我便照做吧。”马牧师回答说。办公室内突然沉静了一会,马法德不禁想起多年前,基丰还在平壤威迫恐吓基督徒的事工,但现在,他竟自动请缨前往世界上其中一个最荒凉、最不友善的地方去,把基督耶稣的信息,带给当地的居民。惟有神自己才能这样大大的改变一个人的生命。 

“谢谢你,马法德先生。我希望尽快可以去。现在我既已作了决定,就想立刻去。” 

“我会尽力办的。来,让我们一起祷告,向神祈求,如果这是祂的旨意,就给你开路。” 

神学院批准了这个请求,接着的几个月,他们都在为济州岛之行而准备。韩国历史上的那个时期,大部份基督教文献都用韩国音标来写,这种音标在十五世纪发明,现在称为“韩国语”,比汉字更易阅读,因为有音标字母,大部份人都看得懂。基丰准备了一些手写的资料及读物,以应付在济州岛初步工作的需要。最后,一切都准备就绪,长途旅程终于开始。基丰希望哈美留在平壤,但哈美却要求尽量陪伴着他,以减少分离时间。于是,1908年4月2日,一个美丽的春日里,他们从平攘出发,启程往遥远的南方去。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大城市,是离平壤一百七十公里的仁川。那时的道路崎岖难行,徒步旅行令人非常疲倦。但基丰和哈美都觉得旅程是一个极深的属灵祝福。在优美的环境中--巍峨的山岭、翠绿的山谷和淡蓝的天空,他们愉快的享受着每一刻共渡的时光。他们都深爱着他们的国家,而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倘佯于野外的时刻,叫他们深深感到神的同在。然而,他们偶然经过沿路上那些邪魔木柱时,会重新对那些落在黑暗中,被偶像崇拜和迷信所捆绑的人而感到心灵沉重。 

韩国乡村生活的另一面,却不时令哈美感触落泪。他们在途中,时常看见许多残废及智力迟钝的孩子被遗弃在路旁四处游荡,自生自灭。哈美一生对那些遭人遗弃及有需要的人有一份特别的爱心。她尽力去减轻他们的痛苦,而在后期更致力为麻疯病人工作,贡献良多。 

他们乘船离开仁川,继续登程,往西岸更南的一个海港--群山去。他们乘的是小船,而整个旅程的风险也很大。海上波涛汹涌,大浪翻腾,险象横生之时,哈美就会举目向天,以信心仰望那位可以平静风浪的主耶稣!无论基丰和哈美到那里去,总不忘记为主作见证。基丰为主作见证非常热心,以致后来被称为“疯狂的布道家”。 

在去仁川的途中,仁川城外发生了一件意外事件,令哈美和基丰印象难忘。两个男孩被坠下的石块压死,而他们到了事发地点时,刚好看见那“巫堂”忙碌的安抚着死者的灵魂,在旁的人都呼喊号哭。女巫的助手在打着鼓,她自己则在摇动着她的“盘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她一直喃喃的念着咒语,一手拿着一些煮熟的米饭,另一手则把一些米饭撒在地上。然后,她把剩下的都吃了。 

这件事再次令基丰和哈美感到要把耶稣基督的福音带给 这些人。基丰不禁想起济州岛和对蛇的崇拜!他能够说服那 些人,说蛇不是神吗?他甚至听到传言,说每年要把一名小女孩献给蛇神!啊,那些可怜、蒙蔽的灵魂是被何等的恐惧和迷信所捆绑着啊! 

在途中,基丰和哈美一直没有居住上的问题。韩国人都很好客,经常愿意与饥饿的旅客分享他们仅有的小量食物。虽然在韩国的家庭里并没有什么私生活可言,但睡的地方总是有 的,即使他们可能要跟一家人同睡在一间房子里。 

他们从群山启程往韩国南端一个小海港--木浦去。在那里,他们要分手了。他们在朋友的家中,共渡了最后的一晚。他们决定让哈美留下来,与他们一起在木浦开始传道工作。哈美身为助产士,她的服务必定大受欢迎,而她也为当地小孩子开始了星期天的主日学。 

第二天早上,是五月的第一个美丽清晨,哈美和基丰站在码头上,看着船主桑先生在为旅程作最后的准备。哈美看着船上那簿薄的白帆,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惊冷。那小船看来那般脆弱,能惊得起风暴吗?她挚爱的丈夫能安全抵达济州岛吗? 

基丰明白妻子的忧虑,便握着她的手,微微笑着。将要分离的滋味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他对哈美的爱越来越深,对他来说哈美甚至比生命更重要。他爱哈美,特别是因为她已献身与主,并因为她生命中流露出自我牺牲的精神。 

“亲爱的,不要担心。我在神的手中。祂要派我到济州岛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祂都会把我带到那里去的。” 

“我知道,基丰,”她勇敢回答:“我每天都为你祷告。” 

“哈美,请为我祷告。我需要你的祷告,我会尽快叫你来的。” 

“你估计要等多久呢?” 

“亲爱的,我不知道。也许几个月吧。但不要失望,哈美,神是与我们同在的。” 

在最后相拥之后,基丰便踏上船去。桑先生吩咐船员把船开动。哈美在泪光中,看见基丰高高的身驱,穿着一身白衣,戴着黑帽,挟着圣经走过甲板。接着,她转身狂奔……因为她不能再看了。但在她的心灵深处,正盘旅着她心爱的诗歌: 

我救主一路引导我, 

我何需别有所求, 

主爱怜我何用多疑, 

我一生蒙主眷佑, 

今因信享天上平安, 

蒙安慰何等喜乐, 

我深知无论遇何事, 

主必为我安排妥。 

我救主一路引导我, 

崎岖路安然走过, 

遇试炼主赐恩相助, 

生命粮日日赐我, 

我步履虽软弱无力, 

我心灵虽渴难名, 

但我见灵磐现我前, 

喜乐泉源涌不停……“ 

(郭斯比,F•J•Crosby) 

“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们徒。” 

(太十38)


第九章.凶险旅程

“我也要指示他,为我的名必须受许多的苦……” 

(徒九16) 

船上的头几天在平安中渡过。基丰以祈祷和读经来消磨 时间,也利用每一个机会向桑先生及其他船员见证神。然而,他们大都很心硬,无动于衷,显然对宗教,至少对基丰的宗教,并不感兴趣。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神,而在忧愁困苦的时候他们才求告这些神。基丰所说只有一位真神的信息,似乎对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基丰那时已是四十多岁,但仍然精神旺盛,体力充沛,有着宽阔的肩膊和强壮的手臂。从青年时代开始,他已是游泳健将,从来不怕水。偶尔,他曾躺卧在阳光中,回想童年在平壤的日子,然后就会希奇于神的带领。他竟然在往济州岛向异教徒传福音的路上,简直不可思议!惟有神才能在他生命中创造这样的奇迹。 

船经过了一个小岛--珍岛,就向大海进发。船员对基丰没有格外关心,然而他们也没有麻烦他。事实上,他们很少打扰他。也许他们知道他会谈起耶稣,而他们并没有兴趣听这陌生的神的事情。他们中间会给他一些米酒,但却从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拒绝饮用。他告诉他们,有饭团和茶就够了。 

一天下午,海上翻起风浪,桑先生就到甲板上,对基丰说,“李先生,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到济州岛去,那是最原始、最危险的岛屿之一。那里的人绝对反对宗教。你也许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桑先生,主耶稣基督吩咐我们到万民那里去,不论他们是多么原始落后,或满怀敌意。祂爱那些人,正如祂爱我和你。我是主耶稣亲自选召的,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难道不知道许多罗马天主教徒都在那里被杀殉道吗?他们知道你是个基督徒时,便会杀死你。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的生命是属于耶稣的。我是祂的人,祂就会保护我。我相信我到济州岛去是祂的旨意。” 

“李先生,难道你不知道么?那里的人是野蛮人,他们是敬拜蛇的。”他微微颤抖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那个岛,我也信不过那岛上居民。” 

风势越来越猛,大浪也开始形成。一阵水花溅在甲板上站着的两个人身上,而船身也有点震动。 

“桑先生,你知道吗?主耶稣爱你,祂要从罪中拯救你。天下间只有一位神,祂今天就要和你说话。你会接受祂作你的救主吗……” 

桑先生还没说话,一个大浪掩过甲板,把基丰和桑先生弄得浑身湿透。转瞬间,海上突然浪涛汹涌,把船冲得左摇右摆。 

“各就各位!”嗓大声吩咐船员。“快!” 

接着的一个小时,风浪越来越大。天开始下起倾盆大雨,那小船被一个接一个激来的浪弄得摇摆不定,快要支撑不住了。船员竭立使船受控制,但在烈风怒号,吹破白帆的当儿,一个突如其来的巨浪猛然打在船上,把船桅一破为二,像火柴折断一样。 

“太迟了,太迟了,船就要沉了。”桑挣扎着从塌下的船桅下爬出来,大声喊道,“逃命吧,弟兄们,逃命吧!” 

船骤然向一边倾斜,基丰觉得自己被抛在空中,然后掉进冰冻的怒海里。他刚好用防水布把圣经裹住,系在身上。转眼间,他已身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求生。四周不断响起呼救声和尖叫声,大浪一个接一个冲激着他。在短短的时刻中,他只想到桑先生。对他来说是否真的太迟了?他有一次机会,但他 

有否把握这次机会呢?“神,求祢使他在这些时刻中能信靠祢的儿子。”基丰急切的祷告着。 

基丰在怒海中挣扎,他知道在人而言,命运正和他对抗,黑暗的势力正企图阻止他到济州岛去。在绝望中,他开始祷告。现在惟有神才能救他。他的胸口灼热,又已饮下不少海水,但他却不能放弃。他开始在水中游着,一下接一下的游着,以自己微弱的力量,与海洋的权势搏斗。 

基丰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大海无情的冲流了多久,但他的身体却早已因撞击和痛楚而变得麻木。不知多少次,他觉得好像失去了一切,但接着他又急切的祷告,于是心中又再涌出了勇气。他多次想到济州岛上的民众--都是需要一位救主的失丧灵魂,他便重新振作,继续挣扎。最后,他找到破船的一块残骸,便拼命的抓住。他这样想,如果海浪把他永远吞吃了,哈美会怎样。接着,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在神的慈爱和保守下,基丰被海水冲到岸上,就是位于纬度三十四度的朱州岛。一个渔夫步下滩头,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卧在水边,十分诧异。走近一看,不禁倒抽了口气。那是一个人,昏迷了,脸上也布满了血。他急忙跪下,发觉他仍然有呼吸。有几个孩子走过,那渔夫便叫他们去找人来帮忙。不一会,一班紧张的岛民到达现场。基丰当时已恢复知觉,不禁惊愕地四处张望。渐渐,他朦胧的记起了前一夜所发生的事。 

“我在哪里?”他微声问。 

“在朱州岛上。”一个岛民回答,“昨晚起了一场大风暴,是多年来最严重的一场风暴。你的船一定是沉了。” 

“没有其他生还者么?”基丰焦急的问。 

“没有,只有你一个。但你受了伤,我们必须把你送到城里去治疗。” 

基丰想站起来,但却浑身乏力。那些岛民用一个临时担架把他送到最近的村庄去。在那里他接受了一些原始的治疗,也吃了一些饭、一片鱼和少许菜。接着,问题就如浪涌至。 

“你要到哪里去?你做什么工作?你从哪里来?为什么神要特别眷顾你?” 

“我正在往济州岛的途中。我是个传教士,工作就是要把那又真又活的神向人传讲!” 

“济州岛!啊,你一定是疯了。没有人到那里去的!他们会杀死你。不过你说的『又真又活的神』是谁?” 

“耶稣基督就是那位独一无二的活神。只有祂能拯救人脱离罪恶。我要到济州岛去,向那里的居民讲说耶稣的事,呼召他们悔改。” 

“但济州岛的人憎恨外来人,更憎恨外来宗教,他们的残忍行径我们听闻很多。如果你传一个新的宗教,他们会把你杀掉的。” 

“朋友,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是神所差派,是神的仆人。祂要我到济州岛去。你们想想看,我的同伴都在这次风暴中死去,祂却为什么救我的性命呢?” 

“是呀,真有趣。”一个岛民回答说,“这是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风暴。” 

“朋友,主耶稣带领我到你们的岛上,让我能把祂的事迹和信息告诉你们。除了耶稣基督之外,并没有其他真神,你们必须要相信这点。” 

基丰与朱州岛上的居民谈论了两天。其中几个似乎有心接受这新的宗教,但对灵魂的恐惧和根深蒂固的迷信是一个障碍。同时,基丰也急于继续往济州岛的行程,便询问到该岛去的方法。最后,有人引荐一个小艇的艇主,这艇主愿意载他到济州岛去,只收取几“贯”费用。 

几天之后,基丰已经在往济州岛的途中。他心里暗暗的祷告,求神藉着他简短的见证,把救恩也赐给朱州岛的居民。 

“在你一切所行的事上,都要认定祂,祂必指引你的路。”(箴三6)

第十章.终到济州岛

“不但如此,凡立志在基督耶稣里敬虔度日的,也都要受逼迫。” (提后三12) 

李基丰永远不会忘记1908年,他携着几件私人物品登陆济州岛的那个夏日。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和茫然不可知的心情笼罩着他。那个送他来的人已经匆匆离去。基丰看见那艘小船渐渐远去的时候,一股孤独凄凉的滋味不禁涌上心头。他跪在地上,紧紧合起双手,向神呼求说,“我的神啊,祢把我带到这里来。请祢带领我,引导我的脚步;给我智慧和能力,让我能为祢的国度,得着那些人。” 

他跪在地上好一会,站起来时,就感到较平静安稳。那天天清气朗,群山看来是那么美丽。他自然而然回想起在咸镜山区的那些日子。然后,他带着无比的勇气和坚毅的决心开始踏上那条窄窄的山路,要为基督得着那些人。他第一个目标是要找一个村庄,接触那里的村民。 

然而,基丰与岛民的首次接触,就叫他明白到他将要面对的种种困难。有三个年轻人牵着一匹驴子,正在山路上向他迎面而来。基丰举起手跟他们友善的招呼。 

“对不起,请帮我一个忙,”他满怀希望的开口说。 

那三人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其中一个说了些话,但基丰却一点也不明白。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从哪里来?”另外一个说,基丰好不容易才猜到他说什么。 

“平壤……”他回答说。 

接着的对话大多靠双方互相猜测才能明白。基丰这才知道岛民的语言与他所说的不同,这构成了很多困难。但幸好他向来擅长语文。他深信自己在短时期内就能掌握他们的方言。最叫他担心的,反而是他们对耶稣这个名字的立时反应,他们的态度充满了怀疑、敌视和绝对的反感: 

“耶稣?对,我们听说过祂!但你最好小心点。济州岛的人绝不想与这异教扯上任何关系。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神,不需要你的耶稣。” 

基丰还想与他们继续谈下去,无奈这三个人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他们稍稍点了点头,便转身下山去。基丰有点失望,一面拿起他的包袱,嘴边不住的祷告,继续攀登险峻的山路,他肯定附近一定有村庄。忽然,他深深挂念着哈美,满心渴望她就在身旁。 

他在山顶上停下来,四周张望。眼前的景色使人精神一振。他深呼吸了一下。济州岛的山就跟韩国内陆的山一样美丽!淡蓝的天际像在轻抚着灰蓝色的山头,而山中清新的空气使他整个人充满了新的理想和盼望。他从山崖旁边向下望的时候,看到下面的山谷环抱着一个小村庄。他嘴边泛起微笑,眼里亦闪起亮光。 

“不很远了。能有一碗面就好了,我快要饿坏了。”他自言自语的提起包袱,步下那崎岖的山路。他感到十分疲倦,渴望能有一处休歇的地方。 

走近小村庄的时候,微风送来一阵阵吟唱的声音。然而,那声音不很自然,也没有什么欢乐的味道,相反,听起来令人十分紧张。基丰仔细的聆听了一会,紧张的咬着唇。那似乎是一种宗教的仪式。他冒险走近一点,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忽然,鼓声盖过了喧闹声,歌声也越来越响。他突然感到事不寻常,一股不祥之兆紧抓着他,他不期然加快了脚步。 

“啊,太阳之神、大海之神和群山之神……,保护这年轻的新娘子……洁净她……洁净她……” 

这些话是一个穿着蓝红色衣服的年轻女子哀叫着说的。她绕着一个小台跳舞,而小台上坐着另一个年轻女子。基丰想了一想,才猛然惊觉他们在做什么。坐在台上的年轻女子是个新娘子,现在就是要测验她是否一个处女。那个在狂舞着的就是村里的女巫,她要做的测验就是要把一条毒蛇放在台上,如果毒蛇咬那女人,她就是有罪,反之,她就是贞洁的! 

“蛇不会咬她……蛇不会咬她……蛇不会咬她……”那哀叫的声音持续不断,舞也跳得越狂热激动了。整条村的人似乎都已聚集在一起,眼睛紧紧盯着那“巫堂”。忽然,她伸手拿了旁边的一个手织篮子,揭开了盖,转眼间,一条黑得发亮的蛇已滑向台上的女人。 

基丰吓呆了好一会,一双黑眼晴盯着那条蛇。接着,他立即开始行动!他忙乱的四处找寻武器,一看见附近有一块木头,便立即拿在手中,飞身向蛇扑去。那台上的女人被蛇咬了一口,大声呼喊求救。基丰把木头打在蛇头上。那蛇动也不动,蛇头成了一团血浆。基丰一手抓着台上的女人的脚 ,就用口把伤口中的毒吸啜出来。 

好一会儿,四处都一片死寂。女巫这才如梦初醒。接着她高声尖叫,向基丰挥舞着拳头。 

“你这个笨蛋,你杀了我们的神!你要受惩罚。你竟胆敢骚扰我们的降神会?” 

基丰立时明白自己所处的困境。他激怒了岛上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 ——村中的女巫,因而也激起了众人公愤。他深知自辩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出击。 

“如果这女人死了怎办?”他指着女巫斥责,“那便是你的错,你误导了这些人。蛇并不是神,天下只有一位真神……” 

“你真斗胆!闭嘴……”“巫堂”怒喝着,并向他步步进逼。“你竟敢侮辱我和我们的神!你一定要重重的受罚!捉住他!” 

“朋友,请听。”基丰恳求他们,“这女人在误导你们。蛇根本不是神……” 

四周的呼喝声掩盖了基丰的声音。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不怀好意的向他走来,捉住他的手臂。他知道挣扎也是徒然,但仍然不顾一切作出最后一呼: 

“耶稣基督是神,信祂便会得救!” 

“住嘴!”那女巫尖叫着,其中一个男人更一拳打在他脸上。 

“来吧,我们把他带到裁判官那里去。他侵犯了我们的神,一定要受罚。” 

那裁判官一点也不欣赏基丰,对他引起了动乱一事更是不满。站在“巫堂”那一面总是较为安全的,而且那裁判官也不想惹怒女巫。他的职责是维持济州岛上安宁,因些他不能容许基丰这等人来骚扰。 

他与参谋讨论了一会之后,就决定控告基丰在岛上传扬异教。从西方来的任何东西,都不为济州岛上的人所接纳。 

“来济州岛宣扬西方宗教,是一项刑事罪行。”他说,“你将要受重罚。” 

“但是,先生,难道你不知道韩国君主早已废除了禁止外来宗教的法例吗?”基丰勇敢的回答,“现在是允许宗教自由的,你不能罚我。” 

裁判官被这些话弄得手足无措。也许他是搅错了,但他决不想在下属面前表现得这样无知,所以他不屑的笑起来,满不在乎的说:“嗯,让这个笨蛋走吧。济州岛上的所有人都憎恨他。没有人会给他食物或水的。他必定难逃一死。” 

二个官员把基丰推了一把,他就跌倒在地。所有旁观的人都嘲讽的笑起来。基丰缓缓的站起来,拍一拍衣服上的尘土,便慢慢转身,向山间走去。他能够这么快便得着自由,简直就是个神迹,因此他知道神为他预备了一个更好的计划,不让他在狱中白费光阴。 

他在济州岛的第一个晚上是在哈拉山的一个小山洞中渡过。基丰十分饥饿,因为他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什么,幸好山间河流有冷水,可让他止渴。他有许多疑虑和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岛上居民的首次接触,是一次绝大的失败。他肯定济州岛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接受他的信息。那“巫堂”一定会极力破坏。 

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基丰都在山间游荡,走过茂密的树林,探访细小而色彩缤纷的村庄。无论他往哪里去,他总以清晰嘹亮的声音传扬他的信息,“相信主耶稣基督,祂是唯一的真神。”但济州岛的人并不听从,他们对这信息和传信息的人完全置之不理。他们的肤色较基丰黑,这也是他们不愿听他的原因之一。但造成这么严重的敌视态度和反对的主因,还是那些女巫的影响力。女巫们联手要把基丰驱逐出岛外。他们警告村民,说任何人给基丰食物和住宿的话,便会触怒神灵。她们又说,村民就是跟他说话,也会惹神发怒。 

在那些痛苦而失望的日子里,基丰为求生存,只有吃草根、树叶和野莓充饥。渐渐他整个人就陷于情绪低落之中。他常想起马法德牧师和他在平壤所经历的一切,然而,那美国传教士肯定未曾身受这种孤寂之苦。基丰渴望有人能跟他说话--即使只有片言只语,但每个人都避开他。 

一天,他肚子实在饿得历害。他刚刚走近一间食店,就决定向人要些饭团吃。他只跟一个伙计要,并没有直接向老板娘开口。也许这根本没什么分别,但在济州岛,女人一向处于领导地位,所以他向一个男人请求,实在是一个严重的错误。然而,那老板娘听到他的要求,便从窗子探出头来,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尖刻的说,“没有东西给你,你这个大笨蛋,快些滚开!” 

那时,基丰感到有点晕眩。饭团的热气和香味涌进他鼻孔里,他不禁垂涎三尺,更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求求你……”他哀求说,“我要一杯茶和……” 

“没有,什么也没有。快滚!”她挥拳向他打去。基丰惟有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那老板娘立刻拿了一把盐,在基丰的背影还未在路口消失之前,撒在他曾经站过的地上,以驱走他所带来的“邪灵”。 

基丰拖着筋疲力尽的身驱,带着沉痛的心灵,在狭窄的山径上走着。他到每一个地方,都饱尝同样的憎恶和反感,再加上饥饿和孤寂,实在难以忍受下去。 

他陷入沉思申,并不察觉有三个山贼正向他走来。他们一直在留意他,而且想要戏弄他。 

“看看他是否真的很口渴,”其中一个低声说。 

“好主意。”另一个附和着说,“如果他真的口渴,他一定不会拒绝我们这些美味的米酒。” 

“当然不会,我们更可以给他喝个饱。他空着肚子喝酒,一定更加精神奕奕了。哈……哈……哈!” 

基丰看见这些人迎面而来时,心中不禁涌起了希望。也许他们想跟他说话。几句亲切的说话真是最好不过了。他脸上泛起笑容,又恳切的跟他们打招呼。 

“朋友,你们好。” 

“『洋鬼子』,你好。听说你很口渴,我们带了些东西给你喝。” 

基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你们真好心,你们带了些什么给我?“ 

“美味的米酒--整整一大瓶!” 

基丰蹒跚退后,面色苍白得可以。他立刻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处身于这无助的环境中,他感到绝望。 

“不,谢谢你们。我不喝酒。我是个基督徒。”他勉强挤出这几句话来,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嗯,但今天你一定要喝酒了,基督徒先生。”其中一个流氓喝道,“捉住他!” 

“不要,求求你们……”他哀求着。 

“捉住他!喝吧,大笨蛋……” 

“不……不……求求你们……” 

但那三个山贼终于把他按在地上,用他们肮脏的手打开他的口,把酒灌进他的嘴里去。基丰被弄得差点儿透不过气来,在无可奈何之下,惟有把酒都吞进肚去,一方面又拼命把那些人推开。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基丰终于喝下了整瓶酒。 

那些人走后,他俯卧在地,感到极度屈辱。在他一生中,他从没有这样彻底的绝望过。他又再忆起在平壤的那些日子,他与朋友们利用每一次机会去欺侮和羞辱马法德牧师。他还记得他们的讥讽和笑声,仇恨和敌意。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图画,就是马法德先生被他们粗暴的抛下大同江之后,怎样在河中挣扎着。 

“啊,我的神啊!”他呻吟着,“我现在知道那种感受是怎样的了;我现在知道马法德牧师为祢名的缘故,忍受了怎样的屈辱。但我不能再忍受了。神啊,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基丰正在苦难的熔炉中被陶造。任何器皿都要先按窑匠的喜好来定型、塑造,然后才能为窑匠所用。一切自私和自义的心理都要被烧去。虚荣、骄傲和自满——全都要被挪走,然后神才能真正使用祂所拣选的器皿。 

在深感绝望之际,李基丰写信给马法德牧师,说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他要求马法德牧师批准他回平壤去!他已竭尽所能,已付出他的一切,但却没有一点果效。没有一个人归向主,他甚至没有交上一个朋友。他要求准许他立刻离开这个岛。 

他已走到神要每个基督徒到达的境地,就是要知道我们根本不算得什么;我们不能成就什么,惟独祂才能兴起灵命的复兴。圣经说,种子一定要死了,然后才有收成。 

在以后的日子中,基丰深悔把那封信寄给马牧师,但信已寄出,无法收回。他已认定了自己的不足和失败。再没有什么可以说、可以做的了。从那时起,一切都只有交托给神。 

“耶稣说,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的国。” 

(路九62)

第十一章.曙光渐露

“并且你们要为我的名,被众人恨恶,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可十三13) 

在遥远的木浦里,哈美正以一颗热诚和舍己的心默默耕耘,要为基督得着更多失丧的灵魂。她深知在与基丰分离的日子中,惟有工作才能支持她继续下去。基丰走后最初的几个星期,是她最难熬的日子,特别是当她听说一艘船在往济州岛的途中沉没了,而船上无人生还的时候。一连几天她都满怀恐惧,是否基丰所乘的那艘船呢?她挚爱的丈夫是否在济州岛的工作还未开始之前,就已经死了呢? 

许多时候,她都跪在地上,以圣经为她惟一的伴侣。希伯来书成了她十分喜爱的书卷,特别是第十一章中有关信心的阐释。她渐渐肯定基丰仍然生存,而且已经到达济州岛。她不能解释这种确信,但从那时开始,她就不曾怀疑过。直到他走后六星期,她才接到他的信证实了她所确信的。基丰还活着,且已到达济州岛!于是,哈美重新燃起希望,欢欢喜喜的继续她在木浦的工作。 

在那些日子中,另一个给她奇妙的启发和鼓励的来源,就是马法德夫妇经常寄给她的信。她对马法德先生的感激,与日俱增。对许多人来说,他就是“韩国教会之父”,真是实至名归的。平壤的神学院就是他辛劳的成果。多年来,有五百多个基督教领袖从学院的校门步出来。马法德在1893年于平壤开始事工时,那里并没有一个自认是基督徒的人,但四十年后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十五万余信徒了。 

尽管马法德牧师在传福音的工作上,建立了许多丰功伟绩,但他却总是这么谦卑,甘心献出自己。他在韩国的基督教栽培工作上,尽了不少力,更为教会编订了一本诗集。他是个充满喜乐的人,他的五个儿子全都跟随他,走上了作主门徒之路。他深切了解人的软弱,他总是乐于宽恕别人,又从不念旧恶。也许正因为他这种特质,使他懂得怎样去回答基丰那封灰心丧志的信。他很能体会笼罩着基丰--这孤单的传教士的那种绝望、痛苦和无助的心态。经验告诉他,基丰只是因一时的绝望而写这封信,他大概早已感到十分后悔了。 

事实上,在基丰把信交给港口的负责人之后几天,他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高峰。在山顶之上,这个困倦、孤单、消沉的传教士跪在地上作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祷告。他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完全无力去作神所托付的工作,接着就再次将自己献给天上的父。 

“神啊,赦免我!我不能得着济州岛上失丧的人,但你能。天上和地下的权柄,都赐给祢了。饶恕我写了那封信给马法德先生,求祢赐我力量,引导我继续为祢作工。亲爱的神,我要完全的仰赖你。” 

基丰这样恳切的祷告交托之后,神的应允似乎蕴含在那天下午的一份平静安稳之中。 

“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 

一种大大的满足和平安充满了基丰的心灵,他含着满眶泪水,举目望天。 

“主啊,谢谢祢。我信靠祢,也知道祢是神。愿祢的名在济州岛上得着荣耀。” 

基丰把这场争战完全交托给神之后,肩膊上的重担都一下子卸去了,他不禁呼呼睡着了。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在旷野被乌鸦供养的以利亚一样。以利亚就靠那些食物支撑了四十天之久,基丰肯定自己也能这样。他祷告说,“主啊,即使我一点食物也找不到,祢也能保守我!我信靠祢,施行神迹的神,以利亚的神!” 

然而,尽管有这些与神亲近、感到激励的美妙时刻,但这并不等于会立时得胜。有好几天基丰仍然备受强烈的反对和敌视。他的体重每天下降,饥饿的苦痛昼夜折磨着他。他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睡。营养不良开始影响他的眼睛,使他读圣经也感到吃力。但更坏的是,他饿得甚至起了偷窃的念头。 

“一天,他沿着海滩走的时候,碰到一些正在吃午餐的采珠女郎。她们一见他走近,便立刻潜入水中,留下她们的饭碗在石头上。基丰凝视着这些白色的饭粒,那些小片的鱼肉--一个不问自取的恶念突然涌现,他无法抗拒。他走近一些,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可口的食物。他开口垂涎,舔了一下嘴唇,伸手拿了一撮白饭,就往嘴里送,但他却打不开口来。他目瞪口呆、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手拿着白饭。他可以嗅到饭的香味,他甚至幻想他如何品尝每一小口的饭。但他却不能吃。他是个基督徒,他又怎能起偷念! 

基丰想起自己在引诱不想作的事,不禁打了个冷颤。然而,这却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真正明白到主所受的试探。撒但对耶稣说,“祢若是神的儿子,可以吩咐这些石头变成食物。”基丰就以基督的话来抵挡魔鬼,“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他慢慢的,十分十分慢的,把手伸回碗中,接着,他张开了手,饭粒掉回碗里去的时候,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睛,他就轻身而去。就在这时,一班流氓在石间出现,他们看见基丰,就向他咒骂。 

“『耶稣教徒』在那边呢。看,他想愉采珠女郎的食物呢。用石头掷他,来,一起掷他!” 

基丰还未来得及走开,就被一块石头打中,他痛得大叫一声,拔足便跑。第二块石头又打中了他,血开始从他的面颊源源流下。接着,第三块,又第四块,他绊了一跤……摔倒了。他但觉全身疼痛无比,接着眼前一黑,一阵奇妙的昏黑,驱去了一切痛楚。 

基丰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在一所房子里,这是他到达济州岛以来的第一次。他躺卧在地上的一块棉被上,惊奇的向四周张望。一个女人在门口出现,她看见基丰已经苏醒了,就把手指放在唇边,偷偷向门口处瞧了瞧。 

“嘘……请不要说话。他们要是发现你在这里,会把我杀掉的。但我总不能眼巴巴看着你死在滩头的。” 

她在他身旁跪下,给他送上热腾腾的饭,眼中明显的流露出真挚的关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为每一口饭感谢神。他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忙于享受这顿白饭大餐,也顾不得说话。直到他吃完了最后一粒饭时,他才放下他的筷子。 

“他们在滩上用石头掷你,我便把你带回我家里去。你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了。”她轻声说。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 

“无论女巫怎样说,我总不能留下你在那里等死。” 

“那你是信耶稣的,是吗?”基丰大着胆子轻声问。 

“不。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正是因为主耶稣已经开始在你生命中不断工作吧,朋友。” 

“这个耶稣究竟是谁?为什么我要信祂呢?”那女子咬着唇,不安的问,“祂比蛇神还大吗?” 

“祂是唯一的真神。除祂以外,没有别的神了。祂是宇宙的创造主,祂也创造了人类。惟有祂才能救人脱离罪恶。祂爱你,也要拯救你。” 

在接着的一小时里,基丰乏力的躺在地上的棉被上,趁机会向这个跪在他身旁的女人讲解救恩的信息。他满心喜乐,因为神开了她的心,她表示愿意成为一个基督徒。她承认自己的需要和罪污时,基丰从旁帮助她,指引她在基督里得着蒙恩得救的信心。他知道他今生再也不会忘记那些时刻。他这样想,即使只为了让这个采珠女郎得着救恩,他所受的一切痛苦也还是值得的。 

但基丰知道不能再躺在她家里,因为这会给她惹上麻烦。在这个时候,别人的反对和敌视也会对她的灵命有损。因此,基丰决定离去,只是在临行前答应为她祷告,和在有转机时再去探望她。 

事实上,情况慢慢有所改变,也确实有了转机。从三天后发生的另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件,就可见一斑。当时,基丰又再次过着捱饥抵饿的日子,苦不堪言,忽然听到后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那时正靠在离大海不远的石头上,听着浪涛拍岸的声音和海鸥的叫鸣。 

“嗨。”背后一个友善的声音说,“我带了一些食物来给你。我妈妈说任由人饿死是不应该的,即使那人是个陌生人,又是个『耶稣教徒』。” 

“嗨。”基丰应道,心里有点奇怪,但眼睛牢牢的盯着男孩子手中的饭盒问:“这是给我的吗?” 

“是的,是我母亲叫我拿来的。拿着吧。” 

“谢谢你。”基丰取过那盒饭,用那男孩带来的木筷子急忙进食。他正是肚子空空、饥不择食之际,这些用海藻包的饭实在十分美味。他怀着感谢的心,想起以利亚的神--祂曾差遣乌鸦供养在基立溪旁的以利亚。 

这个时候,那小男孩正凝凝的望着他,一脸疑惑。 

“你叫什么名字?”基丰吃完饭后问他。 

“宝基。我们就住在山那边。我明天会再带些食物来给你,但我现在要走了。妈妈叫我一定要小心,那女巫要是见到我,我们都要受罚。” 

“不要担心,宝基。主必保护你,很多谢你来。” 

那男孩没有多讲一句话,就走得无影无踪,留下基丰一人,跪在地上,感谢主再一次及时的拯救。 

几天之后,他收到马法德先生的回信。基丰羞红着脸,惭愧的读着这封字体整洁的信,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痛心。马法德的话,直说进基丰的心坎里。他读到马法德对他的请求所作的答覆时,不禁微笑起来。那是个既有技巧,又充满启发的答覆: 

“基丰,坚持到底。我腮旁的伤已经治好了,但要是你现在就放弃,我心里将有一个更深的伤口。为了荣誉的缘故,你不得不继续下去。我们都在祷告。不要失望,神一定会支持你的,愿神赐福给你。” 

马法德更同时写了一封信给哈美。虽然在给基丰的信中,他并没有表露自己的情感,但他知道基丰已是极度沮丧,惟有主才能使他重新得力,还有什么比不断的祷告更能给他力量呢? 

“多多为基丰祷告。主正不断的陶造他。这个过程自然十分痛苦。愿我们都相信主会保守他,使他比以前更刚强壮胆。” 

哈美手拿着马法德牧师的信,跪在地上,再次向神祈求,求神鼓励他的丈夫,赐给他力量。 

“我儿,你不可轻看主的管教,被祂责备的时候,也不可灰心。”(来十二5)

第十二章.黑暗的权势

“那坐在黑暗里的百姓,看见了大光;坐在死荫之地的人,有光发现照着他们。” (太四16) 

马法德、哈美和许多韩国内陆的基督徒正迫切祷告的时候,济州岛上一场争战也慢慢加强。黑暗的势力似乎都指向这个神的仆人,企图毁灭他,和他所要作的工。在这之前,敌我之间都只出现轻微的磨擦,但正如那些被召与以利亚在迦密山上决斗的四百五十个巴力先知一般,情况已渐渐到了摊牌的地步。黑暗的权势正透过岛上的居民,要与神的仆人展开全力搏斗。 

那天正刮着风,天色阴暗。基丰如常的坐在大石后面,抱着一线希望,期待宝基出现,在过去几天,宝基都按时带来一盒热饭,这对基丰来说,简直就像天降的吗哪。基丰一面等候,一面凝视着山顶,就是传说中那蛇神所属之地。一大清早,村民就纷纷走上山去,基丰相信一定有些什么重要的事要进行。 

突然,宝基带着期待已久的饭盒来到了。 

“我带了食物给你。”他在基丰身旁坐下说。 

“谢谢你,宝基。”基丰拿过饭盒说。基丰狼吞虎咽的吃饭时,察觉到男孩眼中有点不安,且不时偷偷瞥向山顶。他静静的看了男孩一会,然后问:“今天有什么事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到山上去呢?” 

宝基慌张的往山上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气,“先生,你不知道吗?小瑞美病得很重,他们带她到蛇神那里治病。” 

基丰对岛民的习惯和迷信知得很清楚,他明白也许宝基母亲不想向宝基透露真相,就只得这样说。那小孩大抵永不会回来,她一定是献给蛇神的! 

“啊,是这样,”他轻声回答,一面匆忙的把饭团吃完。“你们小孩子也会去吗?” 

“啊,不,先生,孩子是不准上山的。”他紧张的咳了起来。“我要走了。妈妈说过要我立刻回去,然后留在家中。” 

“好吧。再次谢谢你的食物。” 

宝基站起来,取过空的饭盒,很快便在石后消失了。基丰一点也不迟疑,便往山那里走去,口中热切地祷告着。他急步走上狭窄的山径,察觉到山顶上黑云正密结着。他静静的跟在群众的后面,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决心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最后,所有岛民都走进一个漆黑的大山洞去,基丰藏身在后面一处阴暗的地方中。他的眼睛开始适应那阴洞中的漆黑时,便看见那小女孩,穿着一件白长袍,仰卧在一张桌子上,桌面盖着红色棉被,放着蜡烛和祭品。洞中的气氛很是紧张。“巫堂”在孩子的四周进行仪式时,就只听到女孩母亲哀哀的饮泣声。 

基丰屏息静观、万分惊异的看着女巫在祭坛前狂舞。他觉得她像是活动在另一个世界--她的眼神狂野而恍惚,她身体节奏性的扭动,给人虚幻的感觉,甚至她的声音也不像人的声音。她念的邪咒到了最高调时,她便呼喊说:“山神怜悯……山神怜悯……怜悯……怜悯……!” 

她再次绕着祭坛尖叫,求她的神保护那孩子。接着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那群充满期待的人。她声嘶力竭的,脸上流着汗水,眼中透出一道狂野的光。 

“我们现在要走了。”她命令着,语气坚定,叫人不能违抗。“我们不能再做些什么,山神会接手的了。” 

“但我们不能留她在这里,求求你,啊,求求你!”瑞美的母亲惊悸的叫声在山洞中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号哭,但两个人捉住她,强行把她带了出去。她可怜的饮泣声像利刀割着基丰的身体,他眼中满是泪水。他感到可怖的,就是除了孩子的母亲外,所有人都任凭孩子听天由命。基丰在未到济州岛之前所听闻的事,现在开始亲身经历了。以小孩作祭品竟仍在济州岛施行。这看来是不能置信的,但不知怎的,这些人却相信,神接纳了一条小生命之后,便会保障其他的村民免受恶运和神的恶待。 

基丰躲在漆黑、寒冷的山洞中的阴暗处,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众人一个个的离去。等到最后一个人都逐渐在远方消失后,他还听到那悲痛的母亲的哭声。他究竟要做些什么呢?他能杀死那蛇,救出瑞美,或是会自身难保呢?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接受命运的安排。她是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也甘于听天由命的样子,真是难以置信,也许她是被药物或其他方法弄晕了。 

基丰深知在以后数分钟内所发生的事,不但是面对死亡,更是与撒但的权势争战。然而,他也确知神会接手的。在那些时刻中,基丰经历到与神同在的一种奇妙感觉。 

“神啊,这场战争就交在祢手里。”他轻声说,一边离开他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小瑞美全身毕直,僵硬的躺在桌子上,洞中一片鬼魅似的悄静。基丰手中拿着一条木棍,四周观察,看看有什么动静。在瑞美躺着的桌子两头都放着油灯,那种神秘奇异的灯光,使洞口的气氛倍添紧张。 

忽然,他看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蛇,从山洞的一角滑溜出来,它黑色的身体在微弱的灯光中闪烁着,逐渐迫近那正在轻声抽噎,又全无还击力的猎物那里。那丑恶的家伙竖起头时,基丰就提起木棍,出尽浑身之力打下去。这一击一定使那家伙瘫痪了一会,但却杀不了它,不一会,它就已盘绕着基丰的身体。基丰倒在地上,但仍可腾出双手。他捉住蛇头,出尽全力把蛇头撞向山洞的石墙。他喘着气,但仍然出尽九牛二虎之力与蛇搏斗。最后,他感到缠绕着他身体的那股压力慢慢消失,那条蛇也渐渐无力再盘绕着基丰了。那蛇头已成了一团血浆。筋疲力竭的基丰一股脑儿坐在那冰冷的石头地上,汗珠在他的额前流下。 

“神,感谢祢,……感谢祢……感谢祢……。”他从心底里喊出来。 

瑞美现在凄凉的哭着,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桌上。基丰站起来,走过她那边去。他温柔的抱着她,把她拥得紧紧的。她整个人都在擅抖,但她现在安全了。争战已经得胜了!这是神所赐的。 

“因我们并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弗六12)

第十三章.突破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传三1、4) 

经过多年来的艰辛、耻辱和挫败后,神渐渐掌权,在济州岛民的心中动工,带来了叫人难以置信的改变。山洞仪式过后的早上,两个岛民奉“巫堂”之命,去移走瑞美的尸体。他们进了洞后,却大吓一惊,发现他们的“神”已经死去,孩子却不见了。他们慌忙冲出山洞,回到村庄向“巫堂”报告。 

“我们的神死了!我们的神死了!瑞美也不见了。”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她。 

女巫勃然大怒,立即怀疑到这些怪事跟那个外来传教士有关,便召集村中所有男人,吩咐要尽快找出那“洋鬼子”,然后用石头把他掷死,不得迟延,以免造成更多灾祸。 

“这是我们唯一的的希望。”她喊着,挥动着拳头。“他一定要死!如果我们不杀死那,『耶稣教徒』,众神一定惩罚我们。” 

“对,他一定要死,我们一定要杀死他!来,我们一起去。” 

那些男人恐惧得有点歇斯底里,整个岛上的人也一样。他们不敢想像,如果不能立即为“山神”的死报仇的话,会有什么大灾难临到他们。 

如果他们在那时捉到基丰的话,毫无疑问他们便会把他撕得粉碎,但神为济州岛预备的时刻已经到了!神的旨意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挠的。一件出人意表的事发生了,不单救了基丰的生命,更成了基丰与岛民之间关系的转折点。 

宝基的叔父柏先生,是个精神错乱的人,对岛民也构成危险。因此,他常被锁链缚着,以免他伤害任何人。就在那天,所有人都在疯狂的找寻基丰时,柏先生成功挣脱了锁链,还拿了一把镰刀,袭击一个岛民。之后,他捉住了宝基。挟在臂下,跑到海边去,一边跑,一边高声狂喊!那些要置基丰于死地的岛民,在搜索基丰的时候来到海边,看见这个情景。宝基的母亲情绪激动不已、岛民也知道要把柏先生捉住,再用锁链锁住他。如果不把他制伏,他便会造成更大的惨剧。因此,他们便尾随柏先生,穷追不舍。基丰也目睹一切,就加入追捕之列。那狂人挟着吓呆了的孩子,手持镰刀,向着码头走去。他跳进了港口唯一的小船,划到海中。众人都焦急如焚,宝基的母亲在悲伤的痛哭着。没有人采取任何积极的行动,惟有基丰慢慢欺近,脱去外衣,跳进水中,向小船那边游过去。 

柏先生看见基丰向他游过来,便站得毕直,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他把宝基高高举起,一声狂笑之下,便把孩子掷下海中,继而欢然起舞。基丰及时救过孩子,使他不致淹死。他带着孩子,游回岸上,把孩子交给那等得发急的母亲。 

基丰并没有留下来接受道谢。反之,众人都紧张万分,把孩子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再跳入海中,向小船游过去。他不知道游到船上之后,会有些什么事发生,但如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话,这个人并不是神经错乱,而是被鬼附着。也许神是要利用这次特殊的情况,来显明祂的能力远远超过岛上的诸神! 

基丰一面攀上船,一面迫切的祷告。那时,柏先生正坐着,茫然的向前望,但仍然不怀好意的手握镰刀。 

“奉主耶稣基督的名,我吩咐你把镰刀交给我。”他满有权柄的以挑战的口吻说。 

在那紧张的一瞬间,柏先生仍然一动不动的坐着,然后慢慢弯身向前,驯驯服服的交出镰刀。基丰把镰刀抛进海中,拿过船桨,把船安全划回岸上。 

他们二人从船上出来的时候,众人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基丰感觉到,这是他到岛上以来,第一次不被仇视。柏先生仍然行动古怪。基丰恳切的祷告,求神使用这个机会,扭转形势,使众人对福音改观。然后他走近柏先生,把手放在他肩膊上,大声说,“撒但,我奉耶稣基督的名斥责你。全能的神,天地的主,现在就藉着祢不配的仆人,彰显祢的荣耀吧。这人是你迷路的孩子,求祢的慈爱驱去附在他身上的污鬼,医治他,使这些人都能相信祢。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阿们。” 

这个被鬼附的人眼中盈满了泪水。他跪在地上,饮泣起来,初时只是轻声的饮泣,但渐渐却越来越高声。基丰跪在他旁边,一次又一次的说:“感谢神!感谢神!”旁观的人惊奇的看着,完全不明所以。他们的“蛇神”己经死了,瑞美却仍然活着;柏先生又平静又理智;而宝基则安然躺在母亲的怀里--这全都因为这个惹人憎厌的“耶稣教徒”。他们简直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想,这些事情都需要小心衡量。 

基丰没有说些什么,他知道说话并不需要。众人都站着,犹豫了好一会,然后一个个走开,出乎意料的平静、温驯。仅管女巫曾明令要杀死基丰,但压根儿就没有人企图攻击他。 

基丰拾起外衣,慢慢向水磨坊走去,那就是他前几夜的容身之所。他觉得很累,但一种平和、安宁笼罩着他。在他的心深处,他知道过去两天所发生的事都是极为重要的。究竟神在做什么,他说不出,但神正忙碌的动着工--这点他可以肯定! 

基丰换过湿透的衣服,便跪在地上感谢神的帮助和指引,之后,他躺在房间的角落里,沉沉大睡起来。 

济州岛上,夜幕低垂。哈拉山巍峨的山峰,像是守护着这小村庄。夜阑时分,一所房子里,男男女女都在回想着当天下午所发生的事。 

宝基的母亲杜太太整夜不能入睡。“耶稣教徒”救了她儿子性命这件事,深深的感动了她;而更奇妙的,就是连她的兄弟竟也这样奇迹的痊愈了。他被污鬼束缚了这许多年,但现在得到释放了!他整个人改变了,而她知道这全都是因为那个“耶稣教徒”。 

“我要去谢谢他。“她边说边把灯燃亮。“我要他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她静静的起来,小心翼翼的穿上最漂亮得体的衣服,然后离开家门,悄悄向水磨坊走去。她知道那就是基丰睡觉的地方;对一个济州岛上的女人来说,要报答一个男人,就只得一种方法! 

基丰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他一惊之下便坐起来,在漆黑中窥视。他第一个念头是,尽管发生了这许多事,但仍然有人要来杀他。接着,他的眼睛停在杜太太的身上。他惊觉到自己只穿着里衣,便慌忙取过他的外衣来。 

“先生。”那妇人紧张地开口说:“我是来多谢你的。自从我丈夫六年前去世以来,我一直过着贞洁的生活。我只是一个贫穷、不值一文的女人,但为了向你答谢,我来把自己献给你。” 

基丰感到很震惊,默默的端详着她。在那一刹间,他明白到她的目的,和她对他感激之情是多么深。她要献上自己的身体--这是在济州岛上,女人报恩的唯一途径。 

“杜太太,请不要,”基丰高举着手恳求说:“你感激之情我心领了,但我是个基督徒;除了跟自己的太太以外,基督徒是不会与别的女人发生这种关系的。” 

“但我怎样才能报答你呢?你救了我孩子的性命。难道我真的这样没吸引力么?”她问道。 

“这不是有没有吸引力的问题。无论如何,救你孩子的不是我,而是主耶稣。祂也把你的兄弟,从污鬼手中释放出来,所以你要感谢的是祂,不是我。”他以恳求的目光看着她。“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比你接受主作你的救主更能使我快乐和得着报答。” 

“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无论什么,”她激动的回答说。 

“但杜太太,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不能只为取悦我而接受主耶稣基督,你一定要知道信主包含着什么意思。主耶稣基督爱每一个人,包括你和我。祂要拯救我们脱离罪恶,为此,祂在许多年前,死在十字架上。” 

杜太太专心聆听基丰向她解释救恩的道理。渐渐,她的面容焕发起来,好像是明白了,不一会,基丰更看见她眼中盈着泪水。但他必须弄清楚,她是否真的明白作基督徒是什么意思,又是否知道自己是个需要拯救的罪人。基丰最怕的,莫过于一种纯粹基于情感作用的假信。 

他讲解完了,半明半暗的水磨坊中一片静寂。杜太太哭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深处的痛泣。她惊觉到自己的罪性、败坏和堕落,不禁惶恐万分,抓着基丰的手,绝望地说: 

“啊,李先生,太迟了,我是这么不配,我的罪是何等的大,没有人能救我的!” 

“你错了,杜太太,”基丰诚恳地回答:“主耶稣基督来到世上,为要拯救罪人。我一生犯过无数的罪,实在很难找到一个比我更不配的人,但主耶稣基督拯救了我的灵魂,使我成为一个新造的人,祂也要这样对你。” 

“啊,李先生,我真想作一个基督徒,我真想有一个新的生命。请你帮帮我吧。”她切切的请求。 

基丰含着泪,心里默默祷告,帮助杜太太在主十字架的救恩里得着平安。 

她走了之后,基丰想睡,却全无睡意。他走到外面,凝视着星空,心中充满着一种极大而奇妙的喜乐。他真想张开喉咙大声唱诗;约翰纽顿写的那首美丽诗歌,就在他心灵中回荡着: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 

我罪已得赦免, 

前我失丧,今被寻回, 

瞎眼今得看见!” 

但最好的东西还未临到呢!第二天早上,基丰还未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经过昨晚的事,他还感到很累。他从小窗口往外看时,根本就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在外面,一班岛民在寒冷的清晨聚集一起,满脸焦急地望向他睡觉的地方。在他们前面,双脚跪地,合掌祷告的,竟是杜太太! 

基丰走出来,这时,太阳正从巍峨的哈拉山后升起。 

“先生,我要做个基督徒!”柏先生叫道。 

“我只是个女人,耶稣会拯救我吗?”瑞美的母亲恳求道。 

“还有我?我怎么样呢?”其他人呼喊说。 

基丰含着眼泪,凝望着这一个个跪在地上的人,他说不出话来。经过了那么多日子,经过了那许多的祷告和眼泪!这一切是真的吗?终于有突破了。 

“会的,朋友们,”他热切地叫出来:“主爱你们每一个。到祂面前来,接受祂的拯救吧。” 

“可见栽种的算不得什么,浇灌的也算不得什么,只在那叫他生长的神。” (林前三7)

第十四章.蒙福的重聚

“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约十二24) 

先死而后生!这也是基丰在济州岛上传道生涯的先决条件。他先要治死自己,治死自己的优点、成就和利益。他放弃这一切时,神就会赐福--“结出许多子粒”的福。 

在水磨坊事件之后,圣灵在人的心中作了奇妙的工,男男女女都拥到基丰那里去,寻求属灵的帮助。他们对神的话语有渴求的心,更热切的要学习和认识更多关于耶稣和圣经的事情。最先归主的几位信徒--那采珠女郎、杜太太、柏先生、瑞美的母亲和其他人,都聚集在基丰那里,有帮得着忙的地方,都尽力帮忙,但众人的需求实在很大。基丰只有自己的一本圣经,那里又没有诗集,也没有富经验的基督徒去协助他。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基丰知道他急需别人的援手。除了他所挚爱的哈美之外,还有什么人可帮上更大的忙呢? 

但他们仍然没有地方居住。他不介意自己露宿在外,尝艰苦、历困乏,但他绝不愿意让哈美受这些苦楚。为此,他开始迫切祷告,求神为他们预备栖身之所。 

他并不用等多久。一天,杜太太提议他应与大本营联络,要求增派助手,基丰便利用这次机会,向杜太太解释,哈美一直热切期望与他团聚。 

“那你为什么不让她来?”那妇人热心的问:“她可以给我们很多帮助,特别是对于妇孺们。” 

“对,那是最好不过的。”基丰说:“但我们无处可住。” 

好一会,杜太太默然的看着他,然后她微笑了,眼睛闪着光采。 

“牧师,不要担心。”她解释说,“我知道有所房子是可以用的,房子的主人是一位新信徒,她一定十分乐意让你住她的房子。” 

屋主原来就是那采珠女郎,她为了可以助基丰一臂之力而雀跃万分。他们一致决定基丰应写信告诉哈美,请她来跟他会合,而信徒们就负责清理房子,为她将要到来作好一切准备。 

“请她带一些圣经和诗集来。”杜太太热心的提醒基丰,“我们一定要学懂所有美妙的圣诗。” 

基丰分秒不失,当天晚上就写信给哈美,第二天就把信交给那按时来回济州岛和韩国内陆的船主庄先生。 

庄先生来到木浦,把信交给期待已久的哈美时,她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她从信中得知神奇妙的作为时,不禁流下泪来。她一直在祷告,求神赐下属灵的祝福!有些时候她也会充满疑虑,但她却绝不会让那些疑虑阻碍她的工作。她一直在木浦的病者、穷人和孩童中间传道,但她也常常期待着那封她知道终有一天会收到的信。“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就是她一直以来,不顾一切所抓紧的应许。 

她把信重读了一边又一边,“神赐下了一个突破,许多灵魂得到拯救,岛民都渴慕神的话语。我一个人再也应付不来了,请尽快来与我会合。带一些圣经和诗集来。我们也要教那些人读书和识字,不过『韩国语』十分易学,相信济州岛的居民很快就可以掌握其中窍门。请去信马法德先生,把这喜讯告诉他和他的太太。” 

哈美含着眼泪举目望天;她不懂得怎样向主表达感谢!她心里满载着喜乐和颂赞。 

几星期之后,1908年年底,基丰站在海滩上等待着哈美。那艘小船早就出现在水平线之上,他焦急的看着它慢慢驶近。他的心急速跳动,手心也不断在冒汗。他们已经分开了一段长长的时间,基丰对这个日子渴望已久。但神是信实的,不出数分钟,他挚爱的妻子就会在他身旁了。 

要是以西方的标准来看,基丰和哈美两人的重聚似乎没有什么浓烈的情感可见,但韩国人是保守的民族,并不轻易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情感,即使握手这种作风,都只是近年才传入韩国的。 

在那叫人难忘的一天,哈美站在海滩上,在基丰的身边时,基丰只是凝望着她;不过,哈美再也忍不住与夫重聚的喜乐,就毫不忌讳的喜极而泣。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基丰说着,声音突然嘶哑起来。他又把妻子拉近一点,轻轻拥了她一下,说:“让我们来感谢神。” 

夫妇俩便立即在那寒风凛凛的日子,在海滩上跪下来,感谢那位他们所爱、所服侍的神。 

神在许多世纪之前,对亚当所说的这句话:“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在那天深深的震撼着基丰。男人是多么需要一个了解他而又爱他的妻子,一个愿意听他诉苦,而又在斗争激烈时鼓励和支持他的妻子。在一个远离家乡的福音工场里,在一班不同文化的人中间,很容易感到失望沮丧,这时,爱妻所给予的鼓励和安慰,就是无价之宝了。 

在基丰有生之年,在他艰苦的传道生涯中,哈美都在他身边支持他。她那舍己的精神、爱心和勇气。一直激励着他。事实上,她是他背后的力量,在她一生中,她一直鼓励他、服侍他、为他祷告。 

自从哈美在济州岛与基丰会合以来,他俩便不顾一切的投身事主。他们还未有儿女。虽然他们都渴望能添个小宝宝,但在当时的环境中,没有孩子反而令他们更自由的把时间和精神投入福音工作。不久,哈美就开始在妇人和孩子中间工作。她最喜欢教小孩子唱歌。他们以美妙歌声所唱的“耶稣爱我歌”,就常在海滩飘扬。会众的人数逐渐增加,不久,众人都觉得有建立教会的需要。基丰跟几个信徒提及这件事,他们就决定要兴建一座教会聚会所。每个人都动手帮忙,终于就以竹、粘土和自制的麻绳造成了一所房子。这间会所成为他们工作的中心,神也大大赐福他们的工作。 

要是我们以为他们好象没有遭受拦阻,我们就要记住,撒但是时常敌挡神的工作的。除了“巫堂”们继续她们对抗神仆的工作外,一件不幸的事件也差点没要了基丰和哈美的性命。事件的起因是因为基丰在1909年所写的一篇文章,文中提及某些济州岛上的风气和习俗。他把这篇文章寄给一份韩国报纸,目的是希望在刊登之后,能得到更多人在祷告上支持济州岛的工作。他并没有半点存心,要批评或轻视济州岛的居民。 

这篇文章在1909年的五月节时刊登了。在韩国,五月五日和六日是官方定为夏天开始的日子,有多个盛大的庆典举行。其中一项庆典“活动节”,主要包括多种体育运动。年轻时的基丰曾屡次在这些节日中夺得摔角冠军,所以那些庆典的快乐日子,留给他许多珍贵的回忆。 

许多人都看过基丰的文章,不但是基督教圈子的人,也有许多普罗大众,甚至北至平壤,马法德先生也从报章中得知济州岛上灵命奋兴的情况,落后的情况,以及仍然流行的许多习俗。 

该份报章还辗转传到济州岛,落在“巫堂”的手上。她立即就想到,这是个可以在岛民心目中贬抑李基丰的大好机会。她与其他女巫联合发起一项运动,目的是破坏基丰在岛上的工作。 

“你们有没有听过那『耶稣教徒』怎样在报章上说我们?”她们向那些村民说:“他说我们落后野蛮,因为我们煮未洗的米,还用马粪来生火;他还蔑视我们的宗教和我们对蛇的敬拜。你们是否还要让这个『耶稣教徒』和他太太来诽谤我们?不,我们要这个人住口,他已使我们成为世人的笑柄了。” 

“对,『巫堂』说得对,”一个极之反对基督教之年轻人建财附和说:“我们一定要杀死『耶稣教徒』和他的妻子。” 

“去联合所有青年人来协助你吧。”那女巫下令:“一定要尽快杀死他们,然后鬼灵们才受安抚。” 

“好”,建财也同意说:“我会办妥的了。这人已在济州岛上搅了太多麻烦,他一定要死!” 

不一会,一大班人就聚集在一起,带备了木棍和石头,列队往李家去。基丰和哈美正在吃早餐,他们的心情都十分愉快,因为哈美刚刚得悉自己怀了孕,尽管经过了这许多艰苦的岁月,尽管他们二人都并不年轻--哈美已三十四岁,基丰则比她年长十岁,神还是听了他们恳切的祷告。 

他们平和的心境,被屋外的怒叫声粉碎了。声浪越来越大,而卑鄙粗俗的咒骂也纷纷涌进他们的耳中。哈美的面色转白,焦急地看着基丰,基丰却已站起来,准备出去面对群众。 

“发生了什么事呢,基丰?”她焦虑地问。 

“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祷告,我要出去看看他们想要怎样。” 

“请你小心点。”她恳求说。 

“亲爱的,不要担心。”他安慰着她,然而,在他心里,他也有点不安。尽管过去数月都这么蒙福,但他一直都知道背后隐藏着反对和仇视的洪流,只是他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引起这场大风波。 

他在屋前出现时,群情就越加汹涌,更有一块石子向他飞掷过来,他举起手,威严地说:“请等一等!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建财走上前来,抓住基丰的肩膊,斥责他说,“你竟敢诽谤济州岛的居民?你竟敢批评我们?谁给你这个权了?” 

基丰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凝望着这个显然怒气冲冲的青年人。当日时,他对这人所说话的根本茫无头绪,不明所以。他舔了一下嘴唇,坦然说:“朋友们,真对不起,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别装蒜了,”建财接口道:“你不能否认写过这篇文章吧。看!就是这篇,还提到你的名字。你是谁,竟敢批评济州岛的人民?” 

基丰把剪报看了看,终于开始明白这场捣乱的来龙去脉了。 

“你究竟有没有写过这篇文章?”建财咄咄逼人的说,其实他早就知道基丰会怎样回答。他们终于找到把柄攻击这“耶稣教徒”了。 

“有,我有写过,朋友们,”基丰慢慢的说:“但坦白说,我并无半点意图去伤害你们。我爱你们,我不会这样做。” 

“无意图伤害我们!”建财尖叫道:“吃未洗的米饭有什么可笑?用马粪来生火有什么不对?” 

这时,基丰恍然明白,他这篇出于一番好意写下的文章竟有这样的含意。他侮辱了这些人。更给那女巫一样可以攻击他的武器。他知道自己和哈美都身在险境。虽然他并不怕死,也愿意为基督而死,但他绝不想只因误会而被杀。 

“朋友们,”他举起手大声说:“给我机会解释,我并没有意思要伤害你们,我写那篇文章,是希望基督徒会为济州岛和为这里进行的工作祷告。” 

“住嘴!简直是废话!” 

“请想想,如果我不关心你们,我会抛弃一切,远道而来济州岛吗?” 

“不要听他,他在撒谎。”建财大喊。 

那时,一班基督徒已经进入人群之中,设法使那些激动的群众平静下来。但基丰深知黑暗的权势正企图毁灭他。他迫切的祷告着,尝试再次向众人解释。但他们不听,有石子向他投掷过来,怒吼声夹杂着咒诅的粗话! 

但神仍然掌管着这情况。祂要拯救祂仆人的生命,因为大事工还未完成。就在那时,一个在岛民之间有极大影响力的人凯柏容忽然出现。凯先生曾在韩国政府服务多年,后因伸张正义,抨击陋习而被撤职,放逐到济州岛上。在岛上他赢得岛民的景仰和尊敬,并被接纳为岛民的一份子。幸好他认识基丰,大家互相敬重,他们的友谊也很深厚。 

凯先生刚巧经过那里,听到骚乱的声音,立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及时目击到基丰被袭。他毫不犹疑的挤到人群前面,张大喉咙高叫:“济州岛的人民,听我说!”他一面说,一面抓住建财,把他拖离基丰。 

“看,那是凯柏容”有人大叫:“等一等,他有话要说。” 

“给他个机会,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静一静…。肃静……让他说话!” 

呼喊声稍为静止了,凯先生以恳求的态度举高手说:“济州岛的人民,你们在做着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李牧师和他的太太从韩国内陆远道而来,为要帮助你们,而你们现在竟要杀死他们。” 

“不错,但他在那篇文章中诽谤我们。”建财高声说。 

“我敢肯定他并没有意思这样做。”凯柏容接口道:“他为什么要伤害你们?事实上,他愿意离开他的家乡,离开许多朋友,放弃许多特权,就足以证明他想帮助济州岛的人民。他一直在教导你们认识那永活的神,也在各方面尽力帮助你们!他帮助柏先生,又救了宝基的性命;他救了小瑞美,使她没有因你们的迷信遭受可怖的死亡!他的太太也在帮助济州岛的妇女,使她们诞下健康的孩子。她也教你们个人卫生的常识,但你们现在竟要以怨报德,用石子掷死他们?不,朋友们,你们不能犯这种卑鄙的错事。让我们诚实一点。煮饭前先把米洗干净的确较好,用木来生火也确是较易接受的。也许李牧师写这篇文章是不对,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他没有坏的意图。” 

“凯先生说得对,朋友们,”基丰情辞恳切地说:“也许我不应该写这篇文章,我愿意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原谅我。但请你们必须相信我,我只有一个衷心的意愿,就是尽力在各方面帮助济州岛的居民。” 

这番话在群众中引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刺耳的怨言和语气和缓的评语,仍可听闻。众人似乎都犹豫未决。他们对凯先生是真心的敬重。他是他们的一员,他的话也有很大的影响力,更何况他所说的,是不可置疑的事实!柏先生、杜太太和其他基督徒都可以做证。 

基丰察觉到那刻的紧张气氛,只要走错一步,怒火又会重新燃起。他迫切的祷告。建财出奇的静了下来。渐渐,人群慢慢散去。虽然仍有人愤怒的咒骂,但最强烈的敌意经已烟消云散,而众人也似乎明白凯先生是对的。杀了这传教士和他的太太,对他们并无益处。 

神就是以这样奇妙的方法,在黑暗的权势攻击祂的儿女时,保护他们。基丰和哈美学了一个非常珍贵的功课:他们明白到,在传教事工中,爱心、技巧和对群众的认识,都是极之重要的。在任何说话之前,必须先考虑到那些你想要为基督得着的人可能会受到的影响。一句轻率的说话,要是未经小心衡量和考虑,可能会激怒别人,而且会自锁通道,这通道更可能因此便永不再开启。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打倒了,却不至死亡。”(林后四8、9)

第十五章.平静的日子

“你们该效法我,像我效法基督一样。” (林前十一1) 

以后的几年中,基丰和哈美继续他们在岛上的工作,不但是传福音,也藉着圣洁的生活见证神。他们俩都全然献身与主,在日常生活的每一方面,竭力“跟随主的脚踪行”。基丰努力研读圣经,后来更成了解释启示录的专家。他和哈美在岛上建立了最早的七所教会,又为改进岛上的教育设施,竭尽所能。 

1909年年底,他们的第一个儿子沙元诞生了,为人父母的自然万分高兴。两年之后,1911年,他们的次子出生,取名为沙新。 

哈美是个了不起的母亲,她的儿子都得到很好的照顾和爱护。那几年的日子很困苦,粮食短缺,然而他们总有可糊口的东西。虽然饭餐并不丰足,但他们从不会空着肚子睡觉,最重要的还是,孩子们常从神的话语中得着充足的喂养。 

神特别呼召基丰去医治被鬼附的人,而基丰也帮助了不少这样的人。他绝对相信耶稣基督是主,如果有人被鬼附着,就是否定了基督的权力。他为不少人祷告,结果神悦纳他的祷告,让他成功的驱走许多污鬼。其中一个被鬼附的人叫陈容。基丰发现他在山间四处游荡,便带他回家,为他祷告,到神把他释放之后,他就成了一个献身事主的基督徒。 

1909年,基丰和哈美把另一个人带回家。他极端反对基督教,但却无家可归。他们照顾他有个多月之久,一直没有提过耶稣半句,只是不断为他祷告。 

一天,哈美走近丈夫身旁,希冀的问:“你想黄宋元会不会改变呢,基丰?他已经跟我们一起个多月了,但他还是像第一次你带他回来时一样那么反对基督教。” 

“我发现他特别喜欢赌博。”基丰深思了一会,说:“哈美,你知道吗?这叫我想到一个方法,也许可以叫他信主的。” 

“你打算怎样做?”哈美倍感兴趣地追问。基丰能把一般的方法善加运用来传讲福音,所以她想知道究竟基丰有什么好方法。 

“明天你就会知道。”他轻笑着回答:“让我们祷告求神叫黄先生明白死后还有另一个生命,他必须作好准备。” 

第二天早上,黄先生正坐在树下把玩着石块,和其他赌博用具。基丰走到他身旁,看了一会,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韩国银币,抛上半空中,看它落下后那一面朝上。 

“你在做什么?你不赌博的,是吗?”宋元奇怪地问。 

“啊,我只不过在抛转钱币吧。嗯,钱币有两面的,一面是天堂,另一面是地狱,会是哪一面呢?” 

这简单的举动,让这个至今仍然对宗教无动于衷的黄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开始询问有关天堂和地狱的事,不久就接受了基督作救主。后来,基丰到汉城去,黄宋元取得批准,受训成为化学师。受训完毕后,就为基督作了伟大的见证人。 

基丰和哈美继续在济州岛上传道的时候,日本刚与俄国结束战争不久,正逐步攻占韩国。没有了中国和俄国从中作梗,日本吞并韩国就毫无障碍了。日本政府于是开始有系统的压制韩国人民。 

基丰在济州岛上得知这个信息,万分苦恼。他深爱他的国家,在他一生中,同胞屡次遭受耻辱,对他来说都有着切肤之痛。他知道日本一定会尽力打击韩国人,特别是基督徒的意志。他在悲痛绝望之中,走到山间,就是他曾花了不少时间,在祷告中与神同在的那个地方。在一片静寂中,他再次得到平安,更能把一切事情都交在神的手里。 

1912年,马法德太太的死讯传到基丰夫妇那里,两人都心伤不已。他们一直敬爱马法德太太,基丰更深深的、真挚的同情马法德牧师。失去哈美的念头可怕得令他怀疑,要是神真的先把她取去,自己能否在失去她之后,继续向前。幸好,祂使他免受丧妻之苦。 

李家的三子沙春在1913年出生。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基丰常带他们到山谷放风筝。这样,他们渡过了无数欢乐的时光。韩国儿童都没有什么玩具,他们大都自制玩具,不用花费多少,就可以使他们开心。 

在济州岛上过了七年之后,他们休假的日子越来越近了。1915年,李家回到平壤去。在过去的七年中,岛上有不少重大的改变。基丰在1908年到岛上来时,那里并没有基督徒,但到他们离开时,已经有一所根基稳固的教会,和几间刚起步的教会。 神乐意赐福给他仆人所作的工, 而他们也满心赞美神。 

“……主将得救的人,天天加给他们。” (徒二47)

第十六章.平壤和逼迫

“我想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罗八18) 

日本自从1895年战胜中国以来,一直迅速行动。只有俄国仍然反对日本霸占韩国,所以俄国必须被歼灭。这愿望在1904至1905的日俄战争中达到了。俄国被打败之后,日本与韩国签订条约,“保护”韩国免受外国干预。这条约不过是些门面功夫。日本一直都想吞并韩国,而终于在1910年,野心得逞。这对韩国人来说是耻辱的一击。 

日本从军职人员中,委派一人在韩国任督军,这人统治手法严峻苛刻。日本对教会存戒心,究其原因,不外是因为爱国情绪正在基督徒的圈子中沸腾起来。 

个人自由立即受到限制,出版自由更被取消。除了政府印制的报章之外,所有报章一律禁止发行。所有政治性聚会都被禁止。提议订立这些法例的是代表督军寺内先生行事的明石本。 

基督徒也受诸般限制。为了某些原因,旧约圣经和启示录被列为禁书,取材自这些经文的讲章也被禁。日本人不喜欢启示录,是因为其中提及有一新天新地。但尽管有这许多禁例,教会仍然增长得异常迅速,特别是在韩国北部--在平壤及附近一带。马法德先生在种种反对之下,仍然继续他的事工,神亦赐福给他。 

1911年,日本政府要积极铲除所有基督徒。他们假设罪名,诬告基督徒在是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企图行刺督军。这虽然是故意捏造的谎言,但却给日本政府一个藉口拘捕七百名基督徒,其中一百二十名终被提控,有一百零五人被判有罪而要服刑。马法德先生也被控串谋其事。 

他被控以橙箱偷运枪械,企图暗杀督军,但事实上事发时他根本不在韩国。控方的证供捏造得过于错谬,结果终于撤消不对他的指控。 

日本人在施行酷刑方面,受过良好的训练,许多基督徒因而饱受折磨。但除了肉体的折磨外,他们更采用其他狡猾的方法。1913年,日本修订法例,使执业医生不能再以传教士身份,取得牌照在韩国传道;1915年,又立新法例使所有宗教部归于政府管辖之下,牧师和传道人要先取得某些资格,而监检十分严厉。政府给予基督教学校十年的限期,去符合一些新的规定。看来他们信仰的基础--圣经,将渐渐被禁止在校内使用。 

基丰一家人于1915年上旬回到平壤时,情况就是这样。他们受到马法德医生和其他基督徒的亲切欢迎,又住在城中一所小房子里。尽管日本压制重重,但基丰一家对食物和其他奢侈品的供应,感到十分惊喜,因为那是济州岛所没有的。孩子们最喜欢可口的“甘枝”--腌菜,而营养极高的豆类,也是他们所喜欢的食粮之一。那时候的韩国,并没有牛奶供应,因为韩国人认为榨取牛奶,是一件残忍的事,但用黄豆所造的甜饼,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一种奢侈食品。 

一家安顿了之后,基丰就开始四处传道,只要情况许可,他就随时随地的传福音。他并不认为他的假期是什么也不做的,反之,国家处境是这么危急的时候,时间实在太宝贵了。他帮助其他本地的传道人,把失丧的灵魂带到基督那里。 

他特别感到高兴的,是有机会与马法德牧师重聚,他们二人常聚首一堂,讨论每况愈下的情势,一起为以后的工作祷告。马法德特别为学校的将来担扰,而基丰也有同样的忧虑。 

基丰一家到达平壤之后不久,哈美就诞下第四子沙容。 

1915年的另一件喜事,就是马法德先生再婚。他与前妻裴士美医生在1899年结婚,婚后生下两个儿子。她在1912年逝世时,马法德伤心至极。她是个了不起的妻子,对基丰和哈美也影响极深。1915年,马法德医生与前妻的侄女,当老师的裴士璐结婚,婚后又诞下了三个儿子。她也是个很好的基督徒,多方面协助她的丈夫,李家也十分的喜爱她。 

基丰一家在平壤逗留了差不多两年。1917年,他们的小儿子染上霍乱,不久之后便病逝。基丰和哈美痛心不已。他们曾为他的病况迫切祷告,但神却以把他取去为美事。然而,神也不忘在人丧痛之余,赐下安慰和支持。沙容死后数月,在他们将要离开平壤之前不久,哈美就诞下一位女儿沙拉。 

1918年,基丰应邀到一所位于韩国西南岸的一个海港--群山的教会去。当时日本政府的压制手段日益凌厉,基督徒为道吃了不少苦头。平壤的基督徒领袖对时局情势,越来越担忧,不断长时间的禁食祷告。几个月后,各人终于决定要采取明确的行动。 

1919年3月1日,三十三位代表在汉城签署韩国独立宣言。签署的代表之中,有十六人是基督徒领袖,其中两人更是基丰在神学院中的同学。基丰没有作签署的代表,因为他当时身在群山,但韩国各地大部份基督徒都支持这份宣言,并且参加随后的示威游行。那是一场和平示威,是韩国人极力争取自由的表示。示威领袖清楚说明不得采取任何暴力行动。 

“无论怎样,都不要侮辱日本人,不要掷石,不要挥拳相向,因为这些都是野蛮人的行径。”这就是发起运动的领袖的要求。 

在某一方面来看,这个运动是幼稚而无能的。正因为大部份签署的代表都是基督徒,日本就以教会为主要的报复对象。在汉城,差不多每一个基督徒牧师都被捕入狱。警察逮捕无辜的人,要是他们自认为基督徒的话,就更残忍的殴打他们。特别在农村地区,残暴的程度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他们把一些信徒锁在教会内,然后放火烧会所,逃生的人,即用刺刀杀死。其中一次教会放火事件中,三十九人被烧死,约一千人在逃生时被杀。此外,私人房屋也遭破坏。1918年4月1日,许多学校和教会都被烧为平地。 

尽管日本政府施行种种残暴手段,但教会并没有被消灭,反之,暴行只有令基督徒更勇敢,激动他们心里的无畏精神。他们面对最残酷的暴行,但仍然决心为基督受苦,许多人因此殉道。他们更成了为韩国民族争取自由的先锋。所有人民的心中,都重新燃起了爱国的热忱。同时,基督教传教士也开始把情况报告给西方教会知道。一位来自加拿大的传教士史高非医生,不单写信回国向总部报告;更写信给日本基督徒领袖,因此,整个世界的基督教圈子都逐渐知道韩国的情形。 

世界舆论忽然转向批评日本,四方八面都抗议他们这样对待基督徒。自由世界的教会上书请愿、去信报章,以各种各样的方法抗议日本。即使在日本本土,也有不少反应。日本教会也听到有关屠杀基督徒的消息。日本教会联会于是派遣循道教派的宣教部委员秘书去调查情况,他的报告也强烈谴责自己的国家。 

在一片抗议声中,日本被迫改变态度,必须稍稍收敛,采取了较为温和的政策。1923年,日本政府撤消了要基督教学校在1925年前停办的规定。这证明1919年的宣言并非徒劳无功。这宣言后来更带来不少好处,虽然在这过程申,许多基督徒都难免要洒血牺牲。 

自由世界的基督徒又怎会真正了解受苦受逼迫的滋味呢?他们可以自由敬拜神、参加教会聚会、以真理教导孩童。他们有那么多权利,又怎会真正了解什么是为信仰牺牲?韩国的基督徒虽然受苦,但韩国的教会却很兴旺!还继续极迅速的增长! 

“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胜了世界。”(约十六33)

第十七章.个人试炼

“你们所遇见的试探,无非是人所能受的。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 (林前十13) 

在抵达群山之后,基丰这个雄辩滔滔、怀着火热的心要拯救失丧灵魂、又毫无保留的献身事奉神的牧师,受到神严厉的试炼。他洪亮有力的声音,曾经呼召过无数罪人归主的声音,竟越来越微弱,甚至完全听不见,传道简直是不再可能的事,而对这个曾被称为“疯狂的布道家”的基丰来说,实在是沉痛的打击。更糟的是,他的左膝竟患上关节炎,使他常常病入心脾,哈美沉痛地看着丈夫在无助和沮丧之中,她知道他所受的痛苦,比肉体上所受的痛苦更甚。他痛苦是因为在这个急切需要他领导的时间,他却被迫停工。 

他的国家正被日本的暴政和奴役所蹂躏,每天都有基督徒殉道,前景一片灰暗,许多信徒都极需要鼓舞和灵性上的激励!然而基丰却不能做什么来减轻他们的困迫。 

除了哈美之外,没有人真正了解基丰那种深切的苦痛。她知道他多么渴望能够活动,能够参与争斗的行列!在多少日子中,她看见他打开了圣经,热切的祷告,努力挣扎着要战胜失望、自怜和低落的情绪。在那几个月中哈美也不得不以圣经作避难所。终于她在约伯记中找到她心灵渴望已久的答案。她一次又一次重读约伯的历史。他身受可怕的试炼和苦难,为要使他在神面前的信心,显明是经得起考验的。 

但神为基丰预备了更多的试炼。在这段时期,他的一边耳膜破裂了,听觉严重受损,再加上口不能言,简直使他痛苦得难以忍受。在那些日子中,就只有哈美支持着他,他也紧紧的依赖着她。四个子女,再加上教会的工作,已叫她终日忙个不停,但她仍然一无畏惧,切切的仰望神。基丰渐渐胜过了他的郁闷情绪,终能以赤诚的信心,开始赞美神。圣经对他来说已是越来越珍贵,他也用了不少时间,为信徒代祷。 

好些朋友坚持要让基丰休息一下,远离所有事务和对教会的忧虑。最后,他终于应允,便搬到咸镜山间,与一个相熟的医生朋友住了几个月。这医生替基丰彻底检查,诊断出他是患了声带癌。他接受治疗,又有多人为他迫切的祷告。 

在基丰身上所需要的陶造和修剪做妥之后,神就听祂儿女的祷告,医治了基丰的病。他不是一下子霍然而愈--而是逐渐的好转。然而,这明显是因为神直接给予帮助。1920年初,基丰便能够回到群山去,继续他的传道工作。 

他回到群山的时候,刚好就是禁制基督徒的法例开始放松的时候。日本被迫听从世界舆论,只得缓和一点,基丰就紧紧抓住这次机会。他付上全副心力,投身在福音工作中,再次活出一个“疯狂的布道家”的样式。他以充沛的精力和奉献的心志,不顾一切的尽力投身在自己教会及附近一带的事工上。他深深感到需要去接触那些完全未听闻福音的人,在这方面,他与史密特的看法一致。史密特就垦那位来自加拿大的伟大传道家,他的格言十分著名,也影响了不少人,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还未听过福音,而有些人却已听过两次?” 

在1920年和1921年,教会以极快的速度增长。1921年,基丰当选为大会的主席。这位置是马法德医生在1919年所担任的。基丰以坚强的性格、对神绝对的信心及对圣经原则严谨的遵守,为当时韩国基督教会的增长和发展,建树良多。 

同年,1921年,基丰接到邀请,到一个位于韩国南端的小镇顺川去。他立刻就应允前去,或许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那里就近许多靠近韩国海岸的小岛,岛上的居民是从未听过福音的。 

哈美也继续她特殊的事工,这些工作再次证实她是如何无私的服侍有需要的人。每年十月,她都会开始造一些棉衣,以便圣诞节时用来送给乞丐。圣诞节刚好在最寒冷的两个月--一月和二月之前。她每年都造大约五十套不同尺码的温暖棉衣,“棉裙”给妇女,“棉裤”则给男人。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乞丐就开始陆续前来。她把棉衣都挂在绳上,让他们自己选择最喜欢的;当所有乞丐都穿得暖暖之后,基丰便向这些可怜的失丧灵魂解释圣诞的意义,每年都有许多乞丐信主。然后,他们就会一起坐下来,享受一顿可口的圣诞大餐。 

基丰和哈美都爱这些流浪者和乞丐,总不会让任何一个空手而去。哈美懂得造最好吃的“甘枝”--大蒜腌菜,她常常多造一些给那些饥饿的人!基丰一家都相信,基督徒不单用来挂在唇边,也要有善行来支持。 

1921年7月26日,他们最后的一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小女儿沙妮在顺川出生了。基丰那时已经五十七岁,他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常常预备一些糖果给她。沙妮六岁时,基丰夫妇第一次把她送到学校去,老师还问沙妮是否他们的孙女儿呢! 

1925年,他们接到邀请,到一个比顺川更南的海港--高庆去传教。基丰觉得是神的带领要他接纳邀请,于是全家又再搬迁。在高庆,基丰就更容易到达韩国半岛以南的许多小岛,而哈美也在当地的麻疯病人当中竭力工作。在高庆附近有一个麻疯病人聚居的地方,哈美为这些人开始一个特别的福音事工。麻疯病人会按时来向哈美要食物和药,于是她便在后园为麻疯病人开设了一所饭堂。与他们在一起时,她会穿着特别的衣服、戴上特别的手套,也有另外的饮食用具。她把他们的食具放在特别的袋中,他们来要食物时,就用他们各人的碗装食物给他们。沙妮现在还清楚记得,她那时怎样在栏杆的小孔中,偷看那些可怜的、残缺的人,因为她母亲不准孩子走近,恐怕他们会道传染。 

在高庆,哈美还负责另外两件事工,弄得终日忙个不休。由于附近没有接生婆,所以哈美也替人接生。她把接生用具放在床边一个小白箱里,又把圣经一起放在床边,这样便可以日夜随手可及。 

她还有另外一个箱。她把这箱高悬在阳台上,避免给孩子拿到。这箱是预备死人下葬的用具。众人都相信人死之后,会更容易把疾病传给活人,所以一般人连碰都不敢碰死尸一下。哈美凭信心承担了这份工作,相信这是传福音给活人的一个途径。她的善行,加上她丈夫的善行,使许多人归主。当他们在高庆时,另一件苦难又临到他们一家。他们最小的女儿沙妮在1926年染上霍乱。沙妮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基丰和哈美便迫切的祷告,他们的一个孩子,已因这可怕的病症死去,他们难以忍受再失去他们挚爱的沙妮。 

但尽管他们不断的祷告,沙妮的病情却日趋恶化。事实上,她曾一度停止呼吸,他们也因为断定她死了,就把她放进一具小棺木中。但他们继续为她祷告。忽然,神迹出现了,那小女孩竟然叹气,然后再呼吸起来--就在小棺木中!沙妮到今天仍然活着,且是他们唯一仍生存的孩子。她已有七名子女,全都是基督徒! 

1926年年底,基丰一家再度搬家。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常收到济州岛的朋友寄来的信,叫他们回去。济州岛上的工作仍然非常兴旺,许多教会在岛上建立。他们接到邀请,重回他们建立的第一所教会时,基丰觉得这是出于神。另一个叫他们回去的原因,是他们都非常渴望与首批的信徒重聚,再有相交的机会。他们在济州岛所受到的欢迎多么热烈啊!杜太太、柏先生和其他许多基督徒朋友的脸上都洋溢着喜乐。宝基已经长大成人,是一个青年了,而小瑞美亦已亭亭玉立。基丰的脑海闪过无数美妙的回忆,重见这个挚爱的岛不禁令他泪如泉涌。 

基丰立即再负起领导之责,不久之后,由于他对一切都驾轻就熟,大家都觉得他们好像从未离开过济州岛一样。基丰也到附近的小岛去,努力教导信徒怎样传福音,因为岛上仍然有许多不信主的人,而到处都还有拜蛇神的习惯。 

但是,还有许多苦难正等待着基丰一家。他们的第三子沙春,十二岁时染上白喉死去!沙春死前非常痛苦,哈美和基丰因为无力减轻他的痛苦而伤心不已。他们迫切的祷告,但神的旨意并不是要他们的儿子痊愈。在那段身受丧儿之痛的日子中,他们对那位叫死人复活、又赐人永远生命的耶稣基督的信心,就成了他们的依靠。哈美还清楚记得,沙春有一天在一个朋友家中尝过墨鱼之后,仍然回味无穷,不停提着。但他们却因家贫,没有能力负担这种珍馈美味。因些,哈美到死,仍然不愿吃墨鱼。 

基丰看见不信的人,无望的为死去的至亲好友哭泣时,都觉得心碎肠断。他们唯一的安慰,就是,他们相信每个人都有三个灵魂,只有一个会到天堂去,而其余两个留在地上,这两个之中,一个会进入每个家庭都有的神位里,另一个则与肉身同留在坟墓中。 

沙春死去不久之后,沙妮又再因肾发炎而病重。沙妮又濒临死亡的边缘,她的双亲再次求神拯救她。但尽管经过祷告,沙妮的病却越来越重。哈美渐渐相信,神要把她取去。她接受了这个事实,把她的孩子交在慈爱的父神手中。 

“主啊!”她含着泪祷告说:“她是属祢的。如果祢需要她的话便把她取去。但父啊,要是祢的旨意的话,请把她给回我们。”神就这样成全了她。危机终于渡过了,沙妮的体力也渐渐恢复过来;经过疗养之后,不久就完全复原了。 

他们喜出望外,深深体会到一个深奥的属灵真理。他们绝对相信神有能力施行奇迹去治病,及答允有信心的祷告,但他们也深深明白神的旨意是至高无上的。祂选择了在两次不同的情况下,拯救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沙妮,但另一方面,他们为沙容、沙春和后来为沙拉、沙新及沙元的祷告,却得不着应允。他们六个儿女中有五个都不幸死去,这对基丰和哈美来说,都是伤心欲绝的经历。起初,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需要受这些苦,但当时间渐渐过去,他们就开始明白,这些看似悲剧的事件是需要的。神用这些事件来教导他们周围的异教徒,基督徒并不能免受苦楚,但神在他们的痛苦中,赐给他们力量、喜乐和得胜。这也使基丰和哈美与神更加亲近,也与天家更加亲近,因为他们想到天家中有他们挚爱的人。 

1934年,基丰和哈美奉召回到内陆去。他们到高庆以北的一个镇宝容去。在这时,平壤举行了一个聚会,用以纪念马法德先生在韩国传道四十周年。基丰是七千五百个参加典礼的人之一。在典礼上,马法德医生重申他首次踏足韩国时对神的承诺。他说:“像保罗一样,我不对这地的人民传什么,只传十字架的道理。我在此后所作的一切,都是要使福音得以传开。若我不遵守这誓言,愿咒诅临到我身上。”由于基丰与马法德先生深交多年,所以也被邀在会上说几句话。 

“各位弟兄姊妹,”他带点紧张的说:“我想要说几句话向马法德医生表示敬意。天父选择了他,又奇妙的使用了他去影响我的一生。四十年前。我还未认识耶稣是我救主之前,就在平壤这里,我用石头击向他的面颚上,他跌倒在地上,我便踢他,即使到今天,他面上的疤痕仍然可见。这许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打他的那人就是我。但尽管我这样待他,他仍然为我祷告,我之所以能得救也有赖他。他又助我进入神学院。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帮助我、指导我。今天我要感谢神,因为神差马法德先生进入我的生命中,又差他进入韩国人的生命中。”基丰坐下来的时候,大堂之中的每一个人无不感动落泪。 

基丰一家留在宝容有六年之久。他们在1934年离开济州岛时,基丰按常人的标准来说,已经垂垂老矣,但他对主的心仍然火热,更决心尽量争取时间继续他的工作。他最后离开济州岛时,有极大感触。小木船出发往韩国半岛驶去时,他当众落下泪来。他留在甲板上,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回到过去的日子一样。他想到早年所经历的试炼、困苦、反对,及最后那奇妙的祝福,不禁深深的陷于回忆之中。基丰死后,济州岛的海滩上立了一块石碑,就是用来纪念他的。 

基丰不但在济州岛上建立了最初的七所教会,也成立了容雄学校和济州幼稚园。根据最新的数字,目前在济州岛上,共有教会一百二十间! 

基丰在宝容镇继续他的福音工作,也常到农村地区去传福音。哈美则继续在麻疯病人中间工作,在有需要时,也会替人接生。 

在那段日子中,另一件令人心痛的悲剧,又再次打击基丰一家。1935年,沙拉得了盲肠炎,还发起高热。基丰夫妇再次为她迫切的祷告。她病了十五天,死时只有十八岁。这对基丰和哈美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在某个程度上,沙拉的死比两个儿子的死,更叫他们心痛:一来因为她已经长大成人,二来因为她有可爱的性格,叫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她。此外,也许因为他们已届暮年,所以这次丧女之痛,使他们倍感难受。哈美常常不自禁的记起沙拉对花的热爱。她常告诉她的两个女儿,喜乐和欢愉是天堂的玫瑰;又鼓励她们要作欢喜快乐的基督徒,因为耶稣基督欢喜快乐的人!她又常告诉他们,能在愁苦伤心之时仍然保持喜乐的心,是一个特别的恩赐,也是神十分喜悦的。哈美痛心的回忆起,沙拉常渴望拥有自己的一把雨伞,但她们从没有能力给她买。在以后的日子,哈美不肯为自己添一把雨伞。她常这样对她的小女儿沙妮说:“我们不能给沙拉一把雨伞,因此,我也永不能有这个权利去拥有一把。” 

在宝容镇居住时,哈美如常一样,非常关心周围有需要的人。她带给沙妮造两份午餐,让她带回学校,一份是给沙妮的,另一份是给沙妮路经的小草屋里的乞丐的。学校的校长知道这件善事之后,非常感动,便给沙妮颁发了一份良好品行的证书,虽然沙妮告诉他们,那实际上是她母亲的主意。 

为了使沙妮的手能在寒冷的冬天中温暖起来,哈美给她一些烧热了的石子放在口袋里。虽然有了这些石子之后,沙妮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跑得那么快,但她的手指,却时常是暖暖的、蛮好看的。 

那时,基丰与一个传教士卡约翰医生合作,神也祝福他们的工作。五所新教会相继建立,教会的信徒人数也不断增加。但基丰的大限已将至,因为他是个坚定、有信心,又忠心为主,毫不动摇的人。他不久将要与日本的高压势力搏斗,这实在是无可避免的。 

“主知道搭救敬虞的人脱离试探……。” (彼后二9)

第十八章.冲击

“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事奉他……”(出二十4-5) 

1902年之后的几年,日本人想尽办法去压制征服韩国人,他们要把韩国人同化,成为日本民族的一部份,所以不惜一切要破坏韩国人的精神气节。他们禁止韩国人说韩语,又强迫他们接受日本某些习惯和风俗,例如向东朝拜,向日本旗致敬。学校又再次受严密的监管,韩国文化受禁制,韩国人的生活实在是无法忍受的。 

日本政府认为基督教对他们的统治是一种威胁,所以他们对教会及信徒特别严厉。他们下令所有信徒都要在神道教的神像前跪拜,藉以证明他们对日皇忠心。这些神龛设在学校和其他公众地方,所有的人都奉命要在龛前敬拜。 

这命令给许多基督徒带来了一场可怖的属灵战争。在龛前敬拜跟他们的信仰,二者不能妥协。许多信徒都不能接受这种做法,李基丰是其中的一个。自从1921年他成为教友大会主席开始,他就已经警告基督徒要反抗这种称为变相的“偶像崇拜”。他当时说过: 

“我们真正的希望不在于世上虚浮的吸引。这些东西很快就会腐败、朽坏。我们的主是永活、永存的神,所以我们必须把自己奉献给祂,单单敬拜祂。” 

这些话是在1921年说的,但这场斗争一直持续下去,且要求变得越来越严厉。1938年9月10日,第二十七届长老教会会议在平壤召开。据所有与会者说,这次会议只不过是场闹剧而已,既没有言论自由,而各代表也不准发表真正的意见。 

与会一百九十三名代表,每一个都由一名日本秘密警察陪同。这些密探奉命要把每个人的行动呈报。会议的主席匡德奇牧师正是进退两难,特别是提及敬拜神道教的神龛一事。大会决定,众代表应投票决定。但事实上,只有那些赞成此举的人才有机会投票,而那些反对的,根本没有机会投票或发言。大会就这样毫不民主的通过了向神道教的神龛敬拜一事,违反了大部份代表的意愿! 

有些在场的传教士勇敢的提出抗议,说这个决定是不合法的,因为反对的人没有机会发表意见。但他们竟被强行拖离会议厅。每一个反对这决议,而又企图公开表态的韩国基督徒,也被“护送”离开。其中一个抗议的曹奇存牧师,更被下在狱中,饱受严刑苦待,终于死在监里! 

这是韩国教会历史中的一个黑暗时代。在这之前,所有被要求在龛前敬拜的人,还可以利用教会律例和政策来申辩,得以免役;再者,日本宪法表面上仍保证人民享有宗教自由,所以基督徒即使拒绝在龛前参与敬拜,都仍稍觉安全。但现在所有拒绝敬拜的人,都被政府当作宗教狂热者而受捕。每个人都要靠自己站稳立场。正如著名的传教士亨特和布雷尔在他们的书--“韩国的五旬节”中说,韩国教会已进入“抉择的山谷”中。 

另一件在大会中提出的事,就是通过争论已久,有关管制宗教活动的法例。政府制订法例,如要举行任何形式的基督教崇拜,都要先得政府的批准。 

回到宝容镇之后,基丰想到韩国教会的惨况,不禁伤痛失望起来。他深知教会领袖会成为特别的攻击目标,一场严重的逼迫正在等候着他们。但基丰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的传道工作。即使已经年过七十,他仍然有一个火热的渴望--传讲耶稣的福音,及鼓励教会。他一次又一次地向哈美和沙妮说:“主是神,除祂以外,没有别的神。我不可在龛前跪拜。即使日本人会说这并不是一种宗教性的举动,但我知道我不可如此行。我是个基督徒,我不可敬拜别的神。” 

大会过后,逼迫增加了不少。许多基督徒逃到满洲及中国去。有些教会领袖躲在偏僻的乡间,直等到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不能再躲藏为止。其他人则被下在狱中,惨受酷刑!许多人在苦难下屈服! 

我们这些身在西方国家的人,对这种逼迫能有多少体会?我们能否明白这些勇敢的人的惨况?尽管不断遭受压逼,他们仍然渴望去信靠、跟随基督,单单事奉祂!我们能了解吗?那些不肯屈服的人,可要面对失业,孩子被迫离校,而最可怕的,就是酷刑之苦。那些被警察抓去问话的人,例必受到暴力对待。狱中的食物仅堪糊口。许多人被打至不省人事,虫、跳蚤和臭虫就是囚犯们形影不离的伴侣。狱中的“厕所”只间中清理,经常是臭气薰人,再加上种种不便,狱卒对囚犯虐待狂式的苦待,都使基督徒宁可快点殉道而死,而不愿在狱中忍受长期的折磨,虽生犹死! 

大会过后不久,宋施学校就被关闭,校长也被迫离开了韩国。这件事情使基丰感到十分伤痛。马法德也在1939年被逐出韩国,这对基督徒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他到加利福尼亚州去,同年的十月二十四日在当地去世。到了今天,韩国人仍然没有忘记马法德医生;他被称为“韩国教会之父”。除了数以百计在他监管下建立的教会之外,还有二百间小学、六间中学、韩国的首间学院--宋施学院及首间神学院,都成了他历年来的事工的记念。 

1940年,基丰一家又搬到云贵岛去,向那小岛上被忽视的人传福音。基丰希望在那小岛上会较内陆少受日本的压迫,那便可以有更好机会传扬福音。他又继续鼓励教会,呼召所有真正的基督徒坚持下去,说:“弟兄们,不要害怕,我们的住处是在天上。目前的情形虽然危急,但让我们仍然忠心向神。要儆醒、祷告!” 

基丰又到其他小岛,包括道山、贵莫和苏利去传道。虽然他已届高年,但仍然怀着火热的心,不惜任何代价,要去得着那些从未听闻福音的人。 

“他又对他们说,你们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 

(可十六15)

第十九章.更多逼迫

“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 (太五11) 

在韩国内陆,逼迫不断增加,许多牧师为信仰而牺牲。基丰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他已经被抓去盘问过好几次,也知道日本当局已对他密切注视。但他仍然对主忠心,拒绝在神龛前敬拜。不知多少个晚上,他睡在云贵岛的家中,眼瞪瞪地凝望着天花板,深知捕捉他的网已经越来越近了。他感谢神,因为沙妮已被送到韩国内陆的一所学校就读,但他却为哈美放心不下。这许多年来,哈美一直是他忠实的支持者,是他随时随地的帮助。 

要是他被拘捕了,她会怎样? 

“基丰,还未睡着吗?”哈美轻声问。她清楚知道基丰的心灵正在争战着。她眼见他的力量逐渐衰退,他的精力也被这心灵上的矛盾不断耗蚀。她知道在这些日子中,他心里一定常在想着,日本警察会随时敲他的家门,把他抓到监里去,使他受最可怕的折磨。 

“基丰,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不,亲爱的。只是我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昨天有两个警察来找我,吩咐我到教会后面的神龛敬拜。我拒绝了,还叫他们以后也不要再叫我这样做。” 

“啊,基丰,他们一定会通知上级,然后他们会再来……”她梗住了,泪水涌出眼眶。“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祷告之外,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基丰深深的叹了口气,“日本人决心要征服每一个韩国人。他们决心不让任何人逃过他们的压迫。” 

“但难道我们不能做些什么吗?我们不能再搬吗” 

“哈美,没有用的。无论怎样,云贵岛的人民还需要我们。神要赐福给我们,有许多人得救。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啊,亲爱的,我们能服侍主这许多年,真是何等的权利啊!因为我们带来了信息而使千万人能认识主耶稣,这是何等奇妙啊!现在,痛苦临到了,我必须愿意承担,就正如内陆许多基督徒一样。我不能让他们全部受苦而死,而自己却希望逃过迫害。“ 

“基丰,我真替你担心。他们那么残忍,他们所用的手法,简直残忍得不能形容。” 

“是的,亲爱的,但我知道一件事,主是真神,祂永不叫祂的儿女失望。我全心相信,在痛苦的熔炉里,祂会与我同在。” 

“啊,亲爱的,但为什么要你受苦?你已是个老年人了,为什么还要折磨你?” 

“哈美,我们不能质问神给我们预备的事!祂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也深知我们每个人的需要。让我们来祷告,把一切恐惧和忧虑都交托在祂慈爱的手中。答应我,如果他们来把我带走,你要继续传道,云贵岛需要你的医学知识。你答应我吗,亲爱的?” 

“基丰,我答应你。”哈美伤心的回答,泪水已簌簌流下面颊。 

他们一起祷告后不久,基丰就睡着了,哈美听到他平静而深沉的呼吸声。哈美难以入睡,但她心中却再次响起那首她心爱的诗歌, 

“我救主一路引导我, 

崎岖路安然走过, 

遇试炼主赐恩相助, 

生命粮日日赐我, 

我步履虽软弱无力, 

我心灵虽渴难名,但我见灵磐现我前, 

喜乐泉源涌不停。” 

第二天早上,是二月一个寒冷的日子,一艘从内陆沃苏海港驶来的警船,抵达云贵岛。几个警察登岸,往李家走去。 

哈美正忙于照料一个患病的岛民,却听到粗鲁的声音,粉碎了清晨的宁静。 

“李基丰在哪里?我们要找他!” 

哈美看见这些警察凶悍冷峻的脸孔时,差点没连心也跳了出来。 

“你们想要怎样?”她反问道。 

“如果他再次拒绝在神道教神龛前敬拜,我们就要拘捕他,把他带到内陆去。”其中一个无情的说:“在那里,我们自有方法使人改变主意的。” 

“但他已经年老了,你们不能折磨他。”哈美哀求道。 

“是吗?那他就得听从命令。他在哪里?我们没有时间了。他究竟在哪里?” 

那时,基丰从房子中走出来。他本来正替一个男孩子理发。他听到嘈吵声,就立刻知道他的大限已至。尽管他心底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却感到出奇的平静。 

“我在这里。”他镇定的说:“有什么贵干?” 

“我们已命令过你许多次,要你在神道教的神龛前敬拜。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肯不肯照做?” 

“不,朋友,我是不会在任何神龛前敬拜的。宇宙间只有一位真神,我只敬拜祂。天皇并不是神,他只是个人,像你和我一样……” 

“住嘴!我们要拘捕你。来,我们回沃苏去。” 

“不,求求你们……”哈美哀求道。 

“你这个女人,住嘴,不然我们把你也带走。”其中一个警察推了基丰一下说““走吧!” 

“我想跟妻子说声再见。” 

“没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了,走吧。” 

“求求你们……啊,基丰……” 

“哈美,不要伤心。主是神,祂会保护你,不要惧怕……” 

“住嘴!”那警察说着,挥拳打在基丰的脸上。“走吧,不要浪费时间。内陆上的人正等着你呢。”他一边说,一边残酷的笑起来。 

哈美和其他许多已经聚集在那里的基督徒,都不禁哭起来。他们远远尾随着,看见基丰被抛上船上的甲板,他整洁的白衣已经弄脏,而且血渍斑斑了。还未到内陆,酷刑就已经开始了。 

“啊,神啊,”哈美含着泪祷告说:“为什么要选择韩国的基督徒受这样的苦呢?我们将会怎样呢?神啊!求祢怜悯基丰。” 

“应当欢喜快乐,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在你们以前的先知,人也是这样逼迫他们。” (太五12),

第二十章.最后一仗

“你务要至死忠心,我就赐给你那生命的冠冕。” 

( 启二10) 

基丰与一些基督徒领袖一起被带到审问处的总部去。他被控以三项严重罪名。第一,他拒绝在神龛前跪拜,敬拜日本天皇;第二,他被指为间谍,因为他与外国传教士有联系;第三,他被控采用日本所禁的书“启示录”来传道。 

基丰被下在监里,日本人开始有系统的挫折他的意志。他受到极凶残强暴的折磨,甚至被倒挂起来毒打,直至血从红肿破裂的嘴唇渗出为止。 

“李基丰,”施刑的人劝戒说:“你只要签了这一张字条,说你愿意在神龛前敬拜,就可以无罪释放。你又可以回家,继续你的工作。来吧,不要这么傻,就签了这字条吧。” 

“我是永不会签的。”基丰勉力的回答,血从他的下颌缓缓滴下来。“天皇并不是神。” 

“你是这样想吗?好吧,试试这个……还有这个……”拳头像雨点一样,残酷的落在这个毫无还击力的老人身上。 

“来吧,”另外一个施刑的人说:“签了这张字条,我们只是要你做这件事,不要这么傻……” 

“我……不……会……签……主……祂才是神……” 

基丰说了这话,就昏迷过去。施刑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各人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色。他们奉命绝对不能杀他。也许他们打他打得太厉害了,他会死吗? 

“他是不是死了?”曾经打过基丰的那人问。 

“我看不是,他也许是晕了。不过,我们要立即把他解下来,放回囚室里,使他苏醒过来。快点,帮他解开锁链。” 

几分钟之后,仍然昏迷的基丰就被抛回囚室之中。同室的基督徒立即向他围过来。他们看见基丰还有呼吸时,才松了一口气。基丰醒过来后,他们让他喝水,务求使他躺得最舒服。基丰不久就恢复体力和勇气,几分钟之后,更在那个污秽得无以名状的环境下,与他们一起唱歌: 

“先贤之信,万世永存, 

火中不灭,刀下犹生, 

我众思念,先贤圣迹, 

心中亦觉,踊跃兴奋, 

先贤之信,圣洁坚贞, 

我愿到死,坚守此信。” 

一个狱卒凑巧路过,不禁惊异的摇了摇头。这些人怎么还能唱起歌来?他们大都衰弱得连站也站不稳;他们饥饿、肮脏、生病,然而他们却唱着歌,一首接一首的唱。 

由于基丰的病情严重,医生劝渝当局释放他,让他恢复体力。基丰终于被释放了,哈美把他带回家中,服侍他,使他回复以前的样子。那时,基丰已证实患上后期胃癌,但当局仍再度下令拘捕他。在接着的那一年,基丰在狱中的时间,比在外还多。但无论他怎样受折磨,他也拒绝照他们的要求屈服。最后,负责征服韩国人的坂田下令,不论多少严刑拷打,也要令基丰屈服。但他的手下功败而回,他就勃然大怒,责备他的下属:“你们实在办事不力!” 

“啊,长官,不是的,”他们争辩说:“他是个固执的老人,根本不会屈服,我们好几次差点儿把他杀死,但他仍然赞美他的神,而拒绝遵从我们的意愿。” 

“我亲自跟他说。带他来见我。”他下令。 

他的手下于是往囚室去。那里有许多人躺卧着,有些根本已是昏迷不醒的。基丰囚室的铁门被打开,一个粗暴的声音喊道:“李基丰,到坂田先生的办公室去。” 

他们要扶起这个老年人。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衰残,但他的眼晴却流露出一股内在的力量。 

基丰粗暴的被押进坂田的办公室时,那日本人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不肯屈服的著名牧师李基丰吗?就是这个血迹斑斑、体弱可怜的老人吗? 

“李牧师,”他友善的说:“请坐。” 

基丰坐在那张指定的椅上。他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事,他已尝尽他们的种种手段。他也知道只要他肯签字,这个人就会答应给他医疗、美食、干净的衣服、舒适的床,而且会尽快释放他。 

“我亲爱的李牧师,见到你这光景,我真的感到难过。你一定要相信我。”他那无情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又和蔼地说:“只不过,我真不相信一个像你这样又正直,又有勇气,又有影响力的人,竟会这样不智,拒绝顺从我们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这不过是种形式么?你不用放弃你的信仰,你可以继续当你的牧师。事实上,惟有这样,你才能帮助别的人;在狱中,你根本帮不了什么人。”他走近一点,紧紧的盯着基丰:“朋友,我相信只要你想清楚一点,就知道自己真是太傻了。你那可怜的太太需要你,你的会众也需要你。你打算怎样?你只要签了这张纸就行了。” 

基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苍白的脸板起来,深黑的眼睛却透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我不会签的……我也不会跪拜……”他低声说。 

“李牧师,你太愚蠢了。”坂田接口道:“我答应给你医药、食物和衣服,也给你自由,又让体有权去传你所传的。”他顿了一顿,走近一点。基丰避过他的目光。“你明白我答应给你什么吗?不要这样傻,签了这小字条吧……” 

“我不会签的……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永远也不会……” 

怒火中烧的坂田毕直的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写字桌前,紧紧握着拳头。 

“你这个蠢才!那么就让我们来使你签吧!把他带下去,他要是不肯签,就不要带他回来。” 

一次又一次的严刑拷打接踵而来,直到他失去知觉为止,但基丰仍拒绝签字。然而,医生警告说他已是垂死时,当局就开始忧虑。他们不想有像他这样地位的基督徒领袖死在狱中,认为还是把他送回家去等死为上算。 

所以在1942年4月,基丰获释了。他已是一个颓丧、垂死的老人,那时正值世界大战形势渐渐转而对盟军有利的时候。基丰离开监狱时,哈美和沙妮如常在那里接他。沙妮暂停了学业,到这里来帮助她的母亲。她们看见基丰时,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他几乎不能走路,但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心灵的光辉,却一如从前明亮。 

她们把他带回云贵岛,在那里,哈美尽一切努为他调理身体,使他的健康好转,但可惜已经太迟了。他的胃癌已经蔓延,他已在垂死边缘了。哈美所能做的,就只是尽量令他舒服一点,并为他祷告。这样,基丰就在岛上的家中,在他教会的会友当中,安静的渡过他在世余下的日子。他打了一场美好的仗,付出了最大的代价,藉着从耶稣基督那里得到的力量,胜过了一切。 

1942年6月20日,在一个美丽的春日早上,基丰去到王的面前。他临死仍然赞美耶稣基督,又劝告哈美和沙妮要继续对主忠心,不惜任何代价,直等到最后那一天。 

基丰的遗体被葬在云贵岛上。韩国各地,特别是济州岛上的基督徒,得悉基丰已蒙召返天家之后,都觉得这是他们个人的重大损失。 

基丰无私、舍己的一生,叫神和人都感到甘甜,因为他就像保罗一样,把生死置于度外,所以他能带着喜乐走完他的人生路程。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祂显现的人。”(提后四7-8)

后记

基丰蒙召归天之后,哈美活了差不多二十年。在她七十岁那年,她患了盲肠炎,病得极重,但沙妮恳切祷告,求神给母亲添寿十五年。这正是主所赐的。哈美健康情况好转,活到八十五岁。她于1961年在汕育因年老而去世。她一生中,完全忘我的忠心服侍神和人。她给沙妮留下一封信作遗嘱:“不要爱世界和世上的事物,要服侍神,要谦卑,神就与你同在,圣灵也会逐步指引你的路。” 

自基丰在1942年去世之后,逼迫仍然继续下去。韩语被禁用,韩国人甚至被迫改用日本名字。只有日本公民才被委以国家政府的高位,韩国人则只是廉价劳工。然而韩国人,特别是基督徒,并没有屈服,相反,他们越来越顽强。高压手段使教会有前所未有的增长,每天都有人信主。就像是目前的逼迫,使他们更渴望死后的生命,也驱使韩国人去寻求神。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俄国打退了希特勒的军队,而盟军也在诺曼第登陆,进攻德国。即使在远东,形势也渐渐对德国和它的盟友不利了。就在八月八日那决定性的一天,一颗原子弹投落广岛,造成严重的破坏。不久之后,第二颗原子弹又落在长崎,于是在1945年8月15日,日本终于无条件投降。后来有消息证实,日本原定在八月十七日杀死所有韩国基督徒领袖的计划,就因日本投降而胎死腹中。神仍然在宝座之上,祂保守祂的儿女免遭日本政府的毒手。 

三十六年之后,韩国终于自由了,基督徒也自由了!他们第一步就是去除所有派系的阻隔,建立韩国教会。 

但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的自由是短暂的。1950年,韩国 内战爆发,足有三年多的日子,韩国人民又再次饱受苦楚的煎熬。内战的结果,就是将这美丽的“宁晨之地”在纬度三十八度分隔,成为两个国家。在北面的,是以平壤为首都的韩国人民共和国,这是个共产主义极权国家,基督教被完全禁止。在南面的,是以汉城为首府的大韩民国,这是东方世界中最基督化的国家。时至今日,一个由圣灵感动的基督徒复兴运动正在推行得如火如荼。金敏庸博士在1978年5月份的“亚洲神学新闻”中写道,每天有六所新教会在韩国诞生。在过去的五年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宣教热潮在运动员、商人、演员、艺术家、军人、学生,及许多其他群体中出现。 

蒙诺伟在“韩国的复兴”一书中叙述了以下有关杨勒教会复兴的情况: 

“在晚上,会众第六次聚集。如果把这间教会在某一个主日的所有聚会,包括儿童聚会的出席人数加起来,一共有一万二千人。世界上没有其他教会可以达到这个数字。这教会的秘诀是什么?会众不是受雄辩的讲词吸引,只是圣灵的能力把他们带到神的殿……” 

在1979年8月的最后一个主日,这教会的聚会人数竟达一万七千人! 

无可置疑,圣灵这样大显能力是因为韩国人懂得不断祷告这秘诀。信徒每天早上,天未亮就起来聚集一起祷告--每次有几百人之多。许多教会都有固定的晚间祈祷会。这些祷告为韩国教会带来复兴,有如蔓延得很快的野火!另一个复兴的原因,是许多韩国基督徒都愿意为他们的信仰而牺牲性命。数以百计的韩国基督徒领袖,就因为坚拒不认主,而以死殉道。李基丰的血和其他许多人的血,就是种子,这些种子不但已带来了丰收,而且在将来还要带来丰收。

附录:「日本使团」简介

魏威尔和戴慧在1951年一起到日本作传教士--魏威尔来自南非,而戴慧则来自英国。他们在那里相遇,并在1954年结婚。 

他们合力推动的传道工作在日本的医院中开始,将福音介绍给许多肺病病人。1960年,由于他们渴望更加向外伸展,以便能接触到有心寻求神的广大人民,于是福音广播的异象随之而生,“喜乐之声”就在是年五月作首播。通过这媒介,这些年来为基督所接触的人数以千计。1964年,报章福音计划开始推行,更多有需要的灵魂获赠免费的新约圣经和属灵帮助。后来,基督的电影制作更成为另一种传福音的方法,其中一套在1972年制作的电影,就是关于李基丰一生的,也就是本书的主题所在。就在那时,神赐下异象,使他们看见韩国医院的需要,传福音工作也相应在那里开始推行。 

今天,日本使团的“家庭”成员约有八十人,包括日本同工和他们的家人。他们跟魏威尔、戴慧仍在竭尽所能,为基督得着更多寻求神的人。